无心夫人(掬卿心)
前言
最近这段时间最热门的话题就是世博会了,算算从开馆到现在也已经有一些日子了,可是卿心还没有机会去参观一下、尝尝各国的美食,并不是没时间也不是没钱,而是看到新闻里各个展馆前那长长的队伍,卿心就忍不住要退缩了。人多的地方卿心一般都不会出现,一想到每个片区、每个时刻的人数都要达到数十万,卿心这心里啊就忍不住发颤!
卿心最想去的就是中国馆、法国馆、英国馆、尼日利亚馆、意大利馆,不过据说这几个馆的排队时间都在五个小时左右。太强悍了,五个小时的排队时间耶!绝对够卿心从家里往返上海一个来回了!想着,还是到开学前去参观吧,那时候开馆时间也够长了,大家该去的也都去过了,人应该会少一些吧!
朋友推荐说日本馆不错,或许是卿心看太多的抗日战争的片子了,所以对于那个国家卿心实在是没什么好感,所以还是没将它列入计划中。听说日本馆里的一个怀石料理要三千多块呢!卿心很穷,吃不起,所以还是去其他展馆吃吃其他的美食好啦!
吃,吃,吃!让卿心想想,罗列一下到时候要吃的美食,那么卿心的废话就说到这里咯!
最后,多谢各位的阅读,非常感谢!
鞠躬!
第一章 梦殇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
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唐·温庭筠·更漏子
是夜。
乌云层层堆积在空中,既沉又重。风,萧瑟地吹,越吹越狂,在某个死胡同里回旋着,就像女人凄厉而绝望的哭声,让听者忍不住揪心。几声隆隆的雷声之后,缠绵的细雨很快的转变成倾盆大雨,又急又凶,仿佛老天爷在为谁哀伤哭泣……
屋内,锦帐浮动,如梦如幻,床上人儿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素手紧紧揪住被褥,用力的指节都已泛了白,连呼吸都那么困难,她的表情太过悲伤,秀眉紧锁,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液体早已将她的青丝浸湿。
到底是什么……让她在梦里还如此痛苦……
“哇哇……哇哇……”几声嘹亮的啼哭声宣示着又有一个新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
产婆替婴儿洗净身子包裹在襁褓内,笑呵呵地对产妇道:“恭喜三小姐,是个健康可爱的千金。”
女子虚弱的喘着气,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嘴角漾起一抹笑,举起小手:“给我……看看……我的孩子……给我看看……”
“好好……来,小家伙……让你的娘亲瞧瞧……”产婆抱着孩子走向女子,正当她要将孩子送到女子手里的时候,门被人“砰”的一声撞开了。
“苏老爷,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进产房啊!”
来人像是没听见一样,阴沉着脸一把抢过产婆手里的孩子,大掌毫不怜惜的掐住孩子的脖子,仿佛要将她置于死地一般,小小的婴儿难过的挥舞着皱巴巴的小手,奋力哭喊着,像是在抗议那人的粗暴,“哇哇……哇哇……”
“爹爹,你……这是做什么啊!你快放开我的孩子……爹……”女子心疼地看着父亲手里的孩子,“爹,你快放手啊……”
“苏老爷,您这是做什么呀!快松手,您要掐死这个孩子吗?快松手!”产婆急急忙忙跑上前,伸手要将孩子抱回来,“快,快给我,您瞧这小家伙哭得……”
“闪开!”苏震天一把推开产婆。
产婆踉跄了一下,困惑地看向苏震天:“苏老爷……您……您这是……”
“产婆,记住了,你今天哪儿都没去过,更没见过什么孩子。”
“额……”产婆不太明白他的话,楞了一下。
“要是你说错话,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听到没有!”苏震天威胁着。
产婆被他一脸的杀气吓傻了,“是是……我……我听到了……听到了……”
“滚!”
“是是是……老身……老身马上离开……马上离开……”说着,连滚带爬的冲出产房。
“爹……你把孩子给我啊……”
“给你?”刚跨进屋里的大夫人冷笑,“做梦!这孽种必须死!”
大夫人一直就痛恨这个拥有倾城容貌的丫头,这次有机会折磨她,她当然不会放过!
“没错!苏家可不能因为你这个未婚生子的贱丫头而坏了名声!”一直无法生育的二夫人接着叫嚷道。
“就是!留着这个孽种,我们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她自己不要脸未婚生子,我们可还要脸呐!”三夫人也恶毒地道。
“住口!通通给我住口!她是我和希晨的孩子,她不是孽种,她不是!”床上的人儿愤怒地瞪着那三个恶毒的女人。
“严希晨?”大夫人冷哼,“别忘了,他已经把你给甩了!”
“就是,说不定他就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才把你给甩了呢!”
“老爷,还不快动手!”三夫人催促着丈夫,“为了整个苏家,您可不能心软呐!”
“是啊老爷,要让她活着,以后这街坊邻居的,会怎么看我们啊!”
“心儿啊,你别怪爹狠心,这孩子本就不该出生!”
“不要……爹……求你……不要……把孩子还给我……”小人儿撑着产后虚弱的身子,颤颤微微地下了床,摇晃着向前,“爹……给我……把孩子给我……”
大夫人走上前,一把将她推倒,对着丈夫道:“老爷,您还在等什么,动手啊!”
努力撑起虚弱不堪的身子,女子哀求地看向父亲:“爹……不要……”流水爬满了整张苍白的小脸,“求你……不要
……不要好不好……爹……”
“老爷,千万别心软呐!”
“想想我们以后……不能让这孽种毁了我们整个家啊!”
“动手啊!”
“不要……不要……”艰难地爬到苏震天的脚边,小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袖,拼命摇着头,哀求着,“不要啊,爹……不要……不要……”
“老爷!”
“老爷!”
“老爷!”
三位夫人是铁了心要这孩子死了!
“不要……爹……她只是个孩子……她没有做错什么啊……爹……求你别伤害她……求你……别伤害她啊……不要……”
看着女儿痛苦的样子,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可是转念一想,留着这孩子以后一定会被人嘲笑,才软下来的心又硬了起来!一把甩开被女儿紧拉着的衣袖,大吼道:“抓住她!”
二夫人和三夫人一左一右钳制住女子,嘴角都挂着一抹得逞的笑。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女子拼命地挣扎着,但是虚弱的身体完全使不上力,她挣脱不了她们,只能绝望地叫喊着,“爹……不要……不要……求你……不要啊……放开她啊……我的孩子……放开啊……”第一次,她这么痛恨自己不会武功!
看了女儿一眼,苏震天抬手运气,撇开脸,一掌打向孩子的心口。
孩子的啼哭声骤然停止。
女子等大了双眼,“不!”
凄厉的哭喊声,与天空骤然劈响的雷声叫章成一片绝望的哀鸣!
钳制着她的两人见孩子没了声响这才得意的放开她。
不再哭喊,女子只是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摇晃着,慢慢吞吞地走上前,看着苏震天手里已无气息的孩子半响,伸手接过她,跪倒在地,怜惜的,紧紧地抱在怀里,用脸颊不舍地磨砂着,“孩子……我的孩子……孩子……恨娘吧……是娘没用……是娘没用啊……娘救不了你……恨娘吧……”女子的眉一皱,接着鲜血从她的口中流出,低落到孩子的眉心。
“心儿……”
“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诅咒你们一辈子睡不安稳!总有一天我会报仇,我要笑着看你们痛哭,我会让你们哭着哀求我!让你们尝尝你们带给我的痛!”她厉声诅咒,眼眸中是熄不灭的怒火。
“你……”
低头眷恋地看着怀里的孩子,拥紧她,轻声呢喃着:“孩子,娘带你离开这里,离开这群禽兽,离开这里……”
“站住!”大夫人大叫道。
“夫人,你想逼死她吗?”苏震天低喝。
“就算死,她也得死在苏家!”
“你……”
“谁……咳……”大夫人正要上前拽女子,却被人打飞出去。
一群黑衣人如鬼魅般出现在屋里。
女子愣愣地看着来人,颤抖着启唇,悲伤地、哀愁地:“义父……义父……他们害死了我的孩子……孩子……孩子死了……死了……”为首的妖媚男
子大步走到她的面前,大掌怜惜地抚着她苍白的容颜,对她使用催眠术,“义父知道了,你睡吧……睡吧……”
女子摇晃了两下,两眼一闭倒进妖媚男子的怀里。
横抱起她和她怀里的孩子,转身。
“义父,不能这样便宜他们!”一旁大概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气愤地道。
“舞儿,你二姐会希望是由她亲自报仇的。”
“好吧……”小女孩不甘心地狠狠瞪了苏震天一眼。
然后,一群人如来时一般消失在四人面前。
“孩子……孩子……不要……”床上的人儿发出痛苦的呓语,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双手挥舞着,像是要抓住什么,“还给我……孩子……”
“二姐!二姐!你醒醒,醒醒啊!”一位约十七八岁的少女只着中衣坐在床沿,焦急地拍打着女子的脸颊,“二姐,快醒醒!”
“不要!”人儿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来。
“二姐……你还好吗?”少女从袖中拿出绣帕替她擦着汗。
苏璃心小手紧紧揪着胸前的衣襟,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我……又做梦了吗?”
“恩。”
十年了,二姐夜夜重复着同一个噩梦,她终究还是忘不了那个孩子啊!
风吟舞还记得,那个孩子被带回来的时候几乎就已经没了呼吸,尽管有续命丹,但是孩子的心脉尽断,最终还是无法逃脱命运的魔掌。
孩子在痛苦中挣扎了一个月又三天后,在母亲的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若不是孩子的仇还没报,很可能二姐就会跟着孩子一块儿去了。
“舞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不了。”一闭眼,脑海里就都是孩子痛苦挣扎的样子。
“要媚儿准备热水吗?”大概是因为在坐月子的时候没有条理好,之后二姐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好,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总是浑身冰冷的,所以义父要二姐每天早上起来泡药澡。
“不用了,你快回去穿衣服,小心着凉了。”
“恩。”
扣扣扣……
“无心夫人,爷请您去趟大厅。”门外有丫鬟禀报。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夫人。”
“大哥。”苏璃心撩起裙摆走进大厅,轻唤首座一身黑色儒衫的男子。
“心儿,你来了。”穆修白看到妹妹,冷硬的嘴角扬起一抹淡笑。
“恩。大哥找我有事吗?”
起身走到她的跟前,手指向一旁的男人,介绍道:“心儿这位是义父故人之子,秦志远。”
苏璃心转身,这才发觉身边站了个陌生男子,没有多余的客套话,只是轻轻颔首:“秦公子。”
“无心夫人。”秦志远打量着她,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惊艳,而略显苍白的脸色,使得她的美显得愈加楚楚动人,但,若有似无的,让秦志远感觉到她身上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神韵。
“心儿,秦公子此次前来是有事要请你帮忙。”
“什么?”对于不认识的人,她不想多说一个字。
“无心夫人,是这样的,家母身中剧毒一直昏迷不醒,后听叔父提起父亲生前的友人的义女有起死回生的医术,所以……”弯腰做辑,请求道,“还请无心夫人救家母一命。”
苏璃心冷冷扫过秦志远一眼,然后看向屋外,好半响后才轻轻吐出两个字:“不救。”
“无心夫人!”秦志远一愣,他怎么也想到她会拒绝,因为她看上去是那么善良。“无心姑娘,你再考虑一下好吗?”
“……”救人?她最想救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啊!她连自己最爱的人都救不了,她还能救谁?她还有什么资格救人?
“无心夫人,只要你肯救家母一命,秦某任何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我只想要我的孩子,但是,你给不了……谁也给不了。
“穆公子。”秦志远向穆修白求助。
穆修白暗自摇头,求他也没用。“心儿?”
“恩?”听到大哥的叫唤,苏璃心这才将看着屋外的的视线拉回。
“不想救吗?”
“不想。”接着又将头,转向屋外。
“无心夫人,好歹家父也曾是华前辈的友人,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秦志远见她不答应,便将她义父和自己父亲的关系搬出来压人。
“是义父的,但,不是我的,与我何干。”
“你……我要见华前辈!”
“义父……不是你想见就可以见的。”冷眼扫向他,“就算今天义父站在这里,我也还是那句话,不救!”
“你!你太过分了,我真怀疑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
“够了!”穆修白沉下脸,低喝,“我掬月楼的人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多嘴。”要不是看在他父亲曾是义父的朋友的份上,穆修白决计会将秦志远扔出去。没有人可以欺负他在乎的人!
“你们……”
“来人,请秦公子离开。”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穆修白直接下逐客令。
“你们太无礼了,好歹我也是客人!我父亲还是你们义父的朋友!”从小养尊处优的秦志远哪里受得了这种待遇。
“掬月楼本就是冷血的地方,也从来就不需要……”看着他,嘲讽地吐出两个字,“客人!扔出去!”
掬月楼,南凤国第一杀手楼,拥有上千名顶尖杀手,只要是掬月楼接手的任务就没有完不成的,甚至就连皇帝都不敢与掬月楼有任何冲突。
自从两年前华月轩去云游四海之后,就由义子穆修白接位。
等秦志远离开后,苏璃心才缓缓开口:“大哥……十年了……”她的孩子离开她已经十年了。
“要回宣华城了吗?”是时候让那群畜生付出代价了。
“恩。”
“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吗?”
“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不行,你不会武功,我不放心。”谁知道那些人渣会不会对她怎么样。
轻轻摇头,“我全身都是毒,有谁近得了我的身。”
她也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了她!不管是人还是心,那种撕心裂肺的痛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好吧!”知道拗不过她,穆修白只好妥协,最多他派人在暗中保护她,“什么时候动身?”
“什么时候?”抬头看向天空,“现在。”
安魂山,又名亡命山。
山上的植物大多具有很强的毒性,城里的百姓很多就因为不慎被植物的枝叶划破而中毒,更有甚者当场丧命,再加上山间常年被诡异得红色雾霭缭绕,使得安魂山在人们眼中异常阴森。百姓们当然是离它有多远视多远。
在安魂山上,有一处悬崖叫做碎心崖,崖上有座坟,有些凄凉的立在崖边,碑上刻着“严希晨、苏璃心合墓”六个字。
其实,它只是一个衣冠冢,里面并没有一具长眠的身躯。
一个拥有面容清秀的男人,如老僧入定般安静地与墓碑并排坐在一起,他远望的眼眸中有着数不清的落寞飘零,他柔和的唇线轻轻上扬,划出一抹苦涩的笑,很柔很柔、柔的让人心痛。
“心儿……你在那边过得好吗?”男人微微侧首看向墓碑,温声说着,“我想你了……我……爱你。”如果这句话他在十年前就告诉她,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珍惜。
山间吹来一阵暖暖的微风,将男人刚说出口的话没有停留地带走了。
“咦,严公子?”一个看上去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年背着装满药草竹楼走到男人的身侧,歪着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额……”男人严希晨稍稍扬起头看向来人,清秀的脸庞上有些困惑,“你是?”
“喜宝,我是喜宝呀!陈稳婆的孙子啊!”少年介绍着自己,企图唤起他的记忆,“记得不?”
“喜……宝……”严希晨淡淡一笑,呢喃着,“都这么大了……啊……”然后看向墓碑,他与心爱的她阴阳相隔已经十年了……啊!
如果当初他们能在一起的话,他们的孩子应该……也很大了吧?
“是啊。”喜宝搔搔头,笑呵呵地说道,“时间过得很快呢!当年我还很爱屁颠屁颠的跟在璃心姐姐屁股后面跑,吵嚷着等长大了要娶她当妻子呢!”
提及往事,严希晨的心口一窒,一股浓浓的惆怅与苦楚用上心头,神情恍惚了一下,然后扯出一抹淡笑。
“一晃十年十年过去了,我和奶奶都十年没回来了呢!”
十年,好漫长啊……
“奶奶一直念着想要回来看看,所以……”喜宝绕到严希晨的面前,想要看清楚这是谁的墓,当他看到碑上的字后,惊诧地指着墓碑道,“怎么……璃心姐姐……死了……不是……严公子……没有啊……这……”
严希晨垂眸,“不在了,她……不在了……”
“不在?不会……不是……我是说……”喜宝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顿了顿掉节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道,“我和奶奶半年前还见过璃心姐姐啊!怎么可能会死了!怎么可能啊!当时我们还以为你就在附近呢!”
“什么?!”严希晨的思绪像是被重重敲击了一记,像疯了一样猛然站起身,双手用力钳制住喜宝的肩膀摇晃着他,“再说一遍,她没死是不是?是不是?告诉我……告诉我……她还活着是不是?”大概是因为太过于激动了,严希晨有些语无伦次,单薄的身子随风不住地颤抖着。
“对啊!”喜宝用力点头,拉下他紧揪着自己肩膀的双手,“就在半年前,我们见过她,她活着。”
严希晨呆愣着看着喜宝,表情是不可思议、惊喜还有相信却又不敢信的迟疑和畏惧,“真的……还……活着?”颤抖着唇瓣,他想再一次确认。
“活着。”喜宝很肯定的点头。
消瘦的清秀脸庞上徒然绽放出狂喜的光彩,那几乎让他无法承受的狂喜让他纤薄的身子摇晃了几下。
双手掩面跪倒在地,消瘦的肩膀猛烈地颤抖着,泪水从十指的指缝间流出,无声地替他表达着此时此刻的感激与喜悦,“她活着……她还活着……活着啊……”
少年悄悄退开,来到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面。
“奶奶,我已经说了。”少年乖巧地对着以为面容慈祥的夫人道。
这位夫人就是当年替苏璃心接生的稳婆。她站在巨石后面看了眼严希晨双肩依然抖动着的背影,叹了口气道,“我们该回去看看了。”
其实,当年陈稳婆多门而出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外头的一刻大树后面偷看。她亲眼看着苏震天打死了小婴儿,亲眼看着苏璃心被一群黑衣人带走……她该站出来告诉大家的,可是她担心苏震天会报复她,所以她逃走了……连夜离开了宣华城,并且一走就是十年。
而这十年严希晨的转变她也听说了,所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回来一趟。
“奶奶,其实你也不确定璃心姐姐是不是还活着,为什么要我这么说呢?”因为奶奶不知道带走璃心姐姐的是不是好人,而这十年璃心姐姐也没有回来过,所以奶奶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有希望的等待总比绝望的活着好,不是吗?”
少年偏着头像了一下,然后了然一笑,“对!”
摇晃着回到府里,一进大门就看到母亲和几位兄弟都坐在大厅里,似乎是在等他。严希晨冷冷地看着他们,这里的所有人,当初都是那么用力地去拆散他和心儿啊!
“晨儿,你回来了,来,娘有话要和你说。”严夫人对屋外的严希晨道。
“什么事。”他淡淡地问,语气很轻很柔,却不带任何感情。
“二弟,你先坐下,我们慢慢说。”老大严子寒伸手要拉他入座,却被他避开。
“如果没事要说,我先走了。”
“好好……不坐就不坐……”严子寒真怕他转身就走,毕竟现在的严希晨已经不是十年前的严希晨了。
十年前的他温驯体贴,不会拒绝家人的任何要求,可是自从苏璃心因为被退婚而自尽之后,他也跟着变了,尽管说话依然温声细语,但他的心却变冷了,再也不曾答应任何人的任何要求。
他们不说话。严希晨也只是静静地站着。
半响后,严夫人终于开口,道:“晨儿,公主差人来问话,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与她完婚。”
“完婚?”严希晨冷笑,“你以为我还会娶她吗?”
“晨儿!”严夫人一拍桌子大叫道,“你说的什么话!公主都等了你十年了!”
“没人让她等。”
“她是公主,肯委身下嫁严家,那是严家的荣幸啊!”严子寒一副晓以大义的口气道。
“既然是荣幸,那娶她不就行了。”冷眼扫向严子寒。
“我有你大嫂啊。”
十年前,他们兄弟四人无意间救了微服出巡的皇帝一命,谁知道皇帝为了表示感谢,竟要将他最心爱的女儿嫁于他们其中一个。只是,当时他们都有了婚配,而母亲又不愿意放弃成为皇亲国戚的机会,于是,他们为了自己,竟帮着母亲想尽办法去逼走苏璃袖,但是谁也没想到,最终害的苏璃心自尽而死。
“当初我不也有了心儿,你们不还是想尽办法把她逼死!”
“那……那不同……她苏璃心怎么可以和公主相比……”严子寒心虚地撇开头,却还不忘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
“是啊,心儿的身份是比不上公主。”严希晨嘲讽地勾了勾嘴角,“那,大嫂又有什么资格和公主比,休了她不就可以娶了。”
为了自己,他的家人把他当成傻瓜一样耍得团团转!如果不是因为他无意间听到了真相,他这一辈子恐怕永远都只能活在他们编造的谎言里了。
“我……我……”
“但是苏璃心已经死了!”严夫人愤愤地大吼道。
都是苏璃心,她娘是个狐狸精勾引她丈夫,那个小贱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她让她“听话”的儿子变得不再听她的话!要不是她,严家早就是皇亲国戚了!
“死了……死了……她是死了……”严希晨阴沉着清秀的脸庞,以往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此刻尽是恐怖的火焰,他一步步逼近严夫人,“你就不怕心儿半夜来向你索命吗?别忘了,她会死,可都是你们逼的!是你们害死心儿的!”
不,不只是他母亲,还有他,害她伤心、害她痛苦害、她被嘲笑……最后还害死了她!这些他都有份!
他,是一个多么可恶的男人啊!竟如此伤害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
“索命……索命……”严夫人的脸色一下子煞白,双手用力地颤抖着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襟,自我安慰似的反驳着,“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想不开,这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
严希晨鄙夷地看着屋里的人,这些,就是他当初深爱着的家人呵!
“二哥,你如果真的不娶公主,会害我们被杀头的,我们可是你的家人,你不会希望我们因为你而死吧!”老三眼沛罗企图利用他的心软来逼他就范。
但,他忘了,严希晨的心早在十年前就被他们亲手打碎了!碎成一地,再也拼凑不回来了!
“哪也是你们自找的!会变成今天的局面,都是因为你们的自私造成的!”当初,就是因为他太在乎他们这些所谓的亲人,他的心儿才会死!
“我承认我们自私,但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啊。”老四严胤臣还是一副“我们没错”的表情。
“为我……好?”
蓦地,严希晨狂笑起来,但是他的笑却那那么苦涩,让人心痛。“家人,家人,这就是我严希晨的家人!到了今天,你们……还在为你们的自私找借口!你们真的让我好失望,让我好心痛啊!”
“我们都有了婚配,是不可能娶公主的!”
“你们有?那我呢?我和心儿呢?我也有爱的人啊!你们的心上人叫人,你们的幸福是幸福,我们的呢?我们的就不是了吗?”严希晨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愤怒地咆哮,“而你们……为了自己,欺骗我、利用我,让我亲手逼死了我最爱的人!”
“那你就不能为了我们……”
“为了你们?为了你们?”严希晨一掌打向严胤臣身旁的桌子,桌子瞬间四分五裂。他恨他真的好恨呐!“就是因为我以前太在乎你们、太爱你们了!这是我的错……是我错……”
严夫人愣了也慌了,她的儿子说,太在乎他们是错的,太爱他们也是错的!不!她不准!“把你的话收回去,我不准你这么说,我们才是你的亲人,她苏璃心算什么东西,她什么也不是!”
“亲人?亲人?是我亲人就可以这样伤害我,是我的亲人就可以不顾我的感受利用我!你们怎么可以利用我对你们的爱这样来伤害我!怎么可以!你们……怎么可以!”
温热的泪从他清秀的脸庞滑落,沿着嘴角渗进嘴里,是那么苦那么涩。衣袖中的双拳紧握着,用力的指甲都陷进皮肉里,好痛,但,怎么也及不上他心里的痛!
所有人都撇开头沉默不语,因为他讲得都是事实,他们利用他对他们的爱……狠狠伤了他。
“让我也告诉你们,苏璃心在我心里比谁都重要,而你们,从今天起将从我心中除名,对我而言,你们将……什么也不是!什么都不是了!”
“不!我不准你这么说,我不准!”严夫人像疯了一样冲到严希晨的面前,用力拽着他的双臂,大喊大叫着,“把你的话收回去,收回去,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严希晨看都不看母亲一眼,用力掰开她紧拽着他手臂的双手,然后转身往外走,毫不留恋。
“站住!你给我站住!”严夫人知道,只要儿子跨出严府的大门,她将永远的失去他了。
“二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母亲!你身上流的可是我们严家的鲜血,你……”
严子寒的话还没说完,一条手臂就硬生生断落在他们面前。
“你……你……”所有人都惊怕地看着地上的断臂,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他……是真的很恨他们!
“现在,我将血肉还予你们严家,从此刻起,我与你们恩断义绝,再无瓜葛。”语气回复到以前一样轻柔,但,比以前更加冷冽。
“晨儿!”
“二弟!”
“二哥!”
“二哥!”
“不要叫我!”只手捂住不断流血的伤口,摇晃着、踉跄地走出大厅,“我现在谁也不是,我只是一个对苏璃心充满愧疚和爱的男人。”
“你就为了个女人这样对我们吗?”严胤臣冲到他面前拦住他。
“你们当初不也为了女人这样对我吗?”冷冷看了严胤臣一眼,用满是鲜血的左手将他推开。
“希晨,你真就这么狠心吗?”
“我的心……早在十年前就被你们亲手杀死了,跟着苏璃心一块儿被你们杀死了!若真要说狠……我真的比不上你们……比不上……”然后,摇晃着继续往外走。
“你要是敢踏出严府大门一步,你就不再是我儿子!”严夫人在赌,赌她在严希晨心里的地位。
如果换了十年前,严希晨一定会屈服,但今天,他不会再为他们而留下!他的心都冷了,对这些亲人也绝望了!
缓缓走向大门,轻轻地柔柔的嗓音传进大厅:“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了,再也……不想了!”
“你回来,你给我回来!回来啊……不准走!”严夫人哭喊着。
只是,已经没用了……
跨出严府大门,抬头迎向明媚的阳光,他笑了,好温柔好温柔,仿佛他最心爱的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一样。
他记得,她曾说过她最爱看他笑了。
看到希晨的笑,就什么不开心的情绪都没有了!她,是这么说的。
“心儿……”
“嗯嗯嗯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苏璃心一蹦一跳地从大厅门口走过。斜眼望见闲得发霉的三位夫人都在,但她并没有要停下来请安的意思,继续哼着小曲儿往大门口走去。
“苏璃心,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大夫人拍桌子大喊的声音。
歌声停止,苏璃心背对着她们翻了个白眼,心里暗自骂道:果然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缓缓转身,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指指自己的鼻子:“大娘在叫我吗?”
“不叫你叫谁!”耸耸肩,撇撇红唇:“这里这么多人,我哪里知道大娘叫的是谁埃!再说了,叫人都得有个名字,大娘又没说,鬼才知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大夫人的表情有些扭曲。
“我的态度?我什么态度啊?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很好哎!”
“你!”大夫人指着苏璃心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大姐,何必跟个没教养的贱丫头一般见识呢!”三夫人扭腰摆臀地移步走到大夫人身旁,拍着她的胸口说道。
苏璃心连瞧他们一眼都不削,摆弄着自己乌黑的青丝,嘲讽的扯动嘴角冷笑道:“没教养?哼!也做总比有些妓女好埃。那些女人啊,不光没礼貌,没教养,没品德,最重要的是……还不要脸!以为拔光了乌鸦的毛,用尽手段飞上枝头,就是凤凰了?只不过很可惜,就算是披上了华丽的外衣,那颗心还是那么丑陋,妓女……还是妓女!”她并非瞧不起青楼女子,只是瞧不起想她这样的女人!
“你!”三夫人的脸色立马涨成猪肝色,却也没有办法反击,谁叫苏璃心讲的是事实呢!
“啧啧……三娘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这可不行啊!变丑了你会很快就会失宠的埃!哎呀,好可怜哟!”
“苏璃心,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了?”二夫人毫无气质的大吼道。
“长辈?那你们有长辈的样子了吗?心儿的娘亲死的早,没人教心儿该怎么做人,你们这些当长辈的不但不教我还恶毒的对付我、排挤我!这会儿又要心儿对你们有礼貌?你们……配吗?”
“放肆!太放肆了!天……天啊!真是气死人了!”大夫人气得嘴都歪了。
“大娘,我劝您还是别那么生气,您那,本来就生的丑……哦,不是,是不好看,再这么生气只会更丑。毕竟当初爹会娶大娘也只是看在您的娘家有那么点权利的份上……呀!真是的,心儿多嘴了,讲出这种事伤到大娘的自尊了。”虽然这么说,可是脸上却没有丝毫内疚。
“你……”这下大夫人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拍着胸口猛喘气。
“苏璃心,你……”二夫人正要说话,也被苏璃心打断了。
“二娘,你也一样,不然……你一辈子也生不出孩子!”说完便转身大步走出苏府。
她真的很讨厌这个家!恨透了!
希晨,她现在只想见到希晨……
一路狂奔到安魂山,看到下摄魂树旁的小竹屋的门开着,而严希晨正静静地看着书,神情是那样的宁静而又安详。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能看到他,她愫乱的心就能一下子变得平静下来,就像溺水者抓住了救命浮木一样。
苏璃心的爷爷和严希晨的祖父是至交好友,所以他们两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苏爷爷从小最疼惜的就是苏璃心这个没有母亲宠爱地小孙女,他知道如果他不再了,家里的那几个媳妇肯定不会善待她,更不用说是为她找一个好婆家了,于是苏爷爷和严爷爷打了商量之后为她和严希晨定下了亲事。会相中严希晨就是因为他温顺的性子,认为他可以很好的善待他的孙女。
“希晨……”喘着气,带着几许哭腔地唤着他的名。
“埃?”严希晨微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门口,看到是她,嘴角扬起一抹温笑,“你来了啊。”
“希晨……”走到他面前,语气变得有些撒娇。
她好像不太开心。这是他从她的语气中读出的信息。
“希晨。”苏璃心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胸膛,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独特气息,“好舒服……好安心。”
轻拍着她的背脊,像在安抚小娃儿一样,款款温柔,眼神里有着自己也未察觉到的宠溺。
“看到希晨的笑……就什么不开心的情绪都没有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严希晨柔声问。
摇头,更加用力地抱紧他,“没有。”
没有吗?她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埃。但,他没有再多问。
“希晨。”她抬头看着他。
“恩?”“希晨不可以这样对其他女孩子笑哦!”她撒娇着霸道地对他说。
“额……”他笑,揉揉她柔软的发丝,“好。”
“希晨也不可以喜欢别的女孩子。”
“好。”
“希晨的眼里、心里、脑海里只可以有我。”
“好。”就像大人在哄着闹变扭的小孩子。
看着他,苏璃心感觉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低下头,温热的液体顺着睫毛低落到地上,“心儿想和希晨永远在一起。”
“好。”严希晨低头看她,看到地上的两地晶莹的水滴,抬起她的小脸,发现她在哭他有些慌了手脚,“怎么……怎么了?”
“……没有。”垂眸将脸再次买入他的胸膛,隔着衣料感受他温暖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只是……很高兴……希晨愿意把温柔留给我一个人……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