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三人吃得极爽,遗憾的是,无论小泥鳅怎样讨好,石头始终对他没好感。
没关系,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小泥鳅依然信心十足,为了隐身符,他甚至可以拼着生命不要,这点小挫折算什么。
吃完饭后,石头立即告辞。奇怪的是,小泥鳅并没有纠缠,而是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咬着叶枫的耳朵说:“古人云,红袖添香夜读书......”
“你不掉文会死啊。别婆婆妈妈的,有话就直说。”叶枫不耐烦道。
“是这样的,今晚康师姐要在大玉花园举行画展,而我恰好搞到了两张请贴,怎么样,要不要去看看?”小泥鳅眉花眼笑地说。
“康师姐是谁啊?”叶枫疑惑地问,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可一时半刻想不起来。
“不会吧?你居然不知道康师姐是谁?”小泥鳅夸张地张大嘴巴,口中足足塞得下一个馒头。
他死死地盯住叶枫,仿佛他盯着的不是一个朝夕相处的朋友,而是一只长着鸡头的青蛙。
“叶老大,你是不是真的是太监啊,居然没听说过七焰门三朵金花,真是不可思议。”
“没听过。”叶枫不以为然回答道。他是一个剑奴,每天绞尽脑汁在为如何生存而苦苦挣扎,哪里有什么闲心去关心风花雪月。
“哎,这可不行,连三朵金花都不知道,你这不是存心丢我小泥鳅的脸吗?听好了,这三朵金花分明是雪莲,玫瑰和荷花。三朵金花中,最漂亮的非雪莲白茹娟莫属。可惜,美则美矣,却太傲太冷,如高山冰雪,让人望而却步,因此,大家都尊称她为雪莲......”小泥鳅兴高采烈地大喷口水,见叶枫无动于衷的样子,他陡地一寒,试探着问道:“你莫非连白茹娟都不知道?”
“当然知道。冰凤白茹娟,剑修界十大年轻高手之一,以异火水色冰炎名扬天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叶枫没好声气地说道,他就算消息再闭塞,也当然知道当今七焰门第一高手是谁。
“这第二朵金花就是玫瑰康玫香。康玫香性烈如火,如玫瑰一样绚烂。可惜,玫瑰虽美,却有刺,听说许多入室弟子被扎得不轻啊。即使这样,康玫香的人气依然有增无减。玫瑰喜欢一月举行一次画展,这可是认识她的极好机会。据说,如果在绘画上得到她的亲睐,可能会共度春宵哦.......”说着说着,小泥鳅的口水就忍不住流出来了。
“真恶心,就你这模样,黑得像煤炭,瘦得像芦柴棒,别人没把你赶出来就侥天之幸了,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醒醒吧你,别做白日梦了。”叶枫忍不住打击道。
“我倒没有那个心思啦,只希望能见康玫香一面,看是否如传说那样倾国倾城。你也知道,我们外门弟子根本没有权利进入入室弟子居住的结界,我可是费了极大功夫好不容易才搞来两张请贴的。”小泥鳅掏出那两张请贴,迎风抖了抖,神情很是得意。
“恩,那第三朵金花是谁呢?”叶枫好奇地问。
“第三朵金花就是七焰四俊中的秦韵荷秦师姐。秦师姐为人很好,一点架子都没有,可是,无论别人和她怎么相处,总觉得隔了一层膜一样,始终无法走进她的内心。古人云,莲花,花之君子也,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由于莲花与荷花是同一种花,加上秦师姐名字中又有个荷字,于是大家称呼她为荷花......”
小泥鳅顿了一顿,继续道:“三朵金花中,白茹娟太冷,而且动不动就杀人,死在她手上人起码上千,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谁敢去惹她!秦师姐虽然亲切,但三俊虎视耽耽,根本不给其他男弟子任何机会。若有人不识趣去和秦师姐搭讪,保证第二天他被发现绑在树上,鼻青脸肿,顶着个猪头。三朵金花中,唯一没有名花有主的就是这康师姐了。大家明知道玫瑰有刺,也个个趋之若骛。怎么样,叶老大,有兴趣过去看看吗?”
小泥鳅眼巴巴地望着叶枫,心中吊着十五桶水,七上八下。
“画展吗?好,就去看看这个玫瑰的才情怎样。”叶枫忽然豪情大发。
大玉花园是七焰门三大花园之一,景色很是雅致,只见飞阁流丹,苍松滴翠。每座建筑以楼,殿,亭,阁簇拥,景中有景,水池旁遍植老松。这次的画展就在暖西阁举行,它坐落池南,高五层,朱户丹窗,飞檐列瓦,画楝雕梁,典雅高拙,气势非凡。
时间已经是黄昏,楼阁的四角各挂三盏彩灯,阁旁临池平台处铺满厚软的纯白地毡数十张,合成一张大地毡,把冷硬的砖石平台化为舒适且可供坐卧的处所,地毡上摆于巨型蒲团,可枕可倚,使人感到一旦卧下,会长睡下去不愿起来。十多名素衣高窕美女,或坐或卧,或轻弄乐器,或低声吟唱,把湖心的奇异天地,点缀得色生香。阁内圆石桌上放置一个大铜炉,沉香木烟由炉内腾升,徐徐飘散,为亭台蒙上轻纱薄雾,香气四逸。树影,花影,云映,月映,以及游鱼击起的涟漪,形成一种似梦似幻的迷离画面。
小泥鳅情不自禁地感慨道:“入室弟子就是好啊,住的地方不但一年四季如春,还拥有如此美丽的花园,和外门弟子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见叶枫和小泥鳅走了过来,一位长身玉立的美女立即迎了上来,只见她身穿着一袭亮金丝织绣的长白罗裳,举步曼妙,摇曳多姿地娉娉而行。小泥鳅一见之下,不禁生起天人的感觉。这个年纪绝不超过十八岁的美女鹅蛋脸上红馥馥的,大大的明眸中秋水含波,樱唇含笑,菱嘴生辉,珍珠般的贝齿隐隐可见。
“请问两位有请贴吗?”美女轻声问道,声音如黄鹂一样动听。
美女开始对叶枫和小泥鳅不屑一顾。毕竟,无论是叶枫还是小泥鳅,都不是长相十分英俊之人,何况两人的衣着打扮有点寒酸,越发显得不起眼了。
突然,长裙美女似乎觉得叶枫这个人的气质有点独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才发现,这个不起眼的男子居然越看越好看,那气质,那风采,沉静如水,标致如风,顿时长裙美女眼波如媚,蚀魂消骨。
小泥鳅整个人当场傻掉了,只是像木头一样怔怔站在那里,口水如长江大河一样滔滔不绝。
叶枫偷偷用手狠狠掐了小泥鳅一把,小泥鳅这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请贴,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不用看了。”长裙美女有点厌恶地看了小泥鳅一样,然后柔声对叶枫说:“我叫柳媚,很高兴能认识你。我看你是第一次来参加画展吧,要不要我给你当导游啊?”
叶枫还没有回答,一位身着青衣,玉身修立的年轻男子,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道:“画称雅道,非庸俗之辈可观。这位兄台,如果你胸无点墨的话,还是乖乖离开的好!”
他叫雷斯书,一直在追柳媚,因此非常痛恨叶枫,眼睛如刀子一般瞪着叶枫的脸。
“没错!”其他男子似乎与雷斯书交好,纷纷附和道,以壮声威。
“不知道要如何考教你们才能口服心服呢。”叶枫笑了笑。他对柳媚并没有什么想法,根本不想出头,但他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很简单,这里有三十多幅画,你随便挑一幅,点评一下。”雷斯书信心十足地说道。毕竟,来这里参加画展的人固然很多,但大都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有水平且懂得赏画的人没几个。
“别理他。”小泥鳅赶紧扯了扯叶枫的衣裳。在他看来,这叶枫不过是一个剑奴,估计和自己一样,也是个土豹子,哪里懂什么赏画啊。
“这样啊。”叶枫笑了笑,顺便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副。这是一副春景图,用色很是细腻,看来主人似乎下了一番苦功。
叶枫看了下,摇了摇头,道:“基本功实在是太差了,简直不堪入目!”
“混帐家伙,如果你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休想踏出这里一步!”雷斯书还没有开口说话,一位身着桃红长裙的丽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原来,这副画正是她所作。
叶枫一点也不紧张,只见他用平淡的语气说道:“画道虽有千万种手法,但归根到底,却只有笔、墨、色三样,而用笔更是根本中的根本。用笔有中锋、侧锋、顺锋、逆锋等变化,根据提按运腕动作的变化,可出现轻重、虚实、粗细、转折等用笔形态。这副春景图,作者确实下了一番苦功,为表现晚春季节山上草木滋生、岚气浮动、山色蓊郁的感受,就使用了破墨画法。先用干笔皴擦,接着趁湿再用水分饱满的淡湿墨大面积点虱,任其自然渗化。可惜,没有以力为基质的只用笔画成的墨块或墨线,只能是没有骨力的墨痕或墨团而已。用笔不当,用墨就容易发腻,浮烟涨墨充塞画面,用来表现景物,则黯然失神......你自己看看,我说的话可曾有半句不实。”
桃红长裙的丽人勃然大怒,自己的一番心血居然被人贬得一无是处,她哪里能够忍受。只见她怒极而笑道:“除非你能够当场作一副更好的画,否则我立马撕烂你的臭嘴!”
“画家和批评家的关系,颇有些厨司和食客。厨司做出一味食品来,食客就要说话,或是好,或是歹。厨司如果觉得不公平,可以看看他是神经病,是否厚舌苔......倘若他对客人大叫道‘那么,你去做一碗来给我吃吃看!’那却未免有点太可笑了......”
“你,你,你......”桃红长裙丽人被气得全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吹牛皮谁不会吹啊,有本事就自己画一幅,让我们开一开眼界,否则少在那里大放厥词!”雷斯书惟恐天下不乱,大声喊道。
这里的小喧嚣,本来就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经雷斯书这么一喊,大部分的人都跑了过来,一探究竟。
“好吧,拿笔墨来!”叶枫豪气十足地喊道。他身为剑奴,无聊时曾看过不少画册,而戚少真的书房里笔墨纸砚齐全,因此,他倒也练过绘画,技艺或许无法和其他名家相比,但也不容小觑。他今天要让这些人开开眼,看一看什么才叫气势、什么才叫线条,画,乃是灵魂和汗水的结晶,是精神的宣泄、张扬与高蹈不顾,而不是卿卿我我、花前月下的闺房私情。
“你看着我干什么?”雷斯书很不满地说道。
“你怎么一点自觉心都没有,刚才你不是要我画画吗,给我去拿笔墨来啊!”
“好,你给我记住。若是不能作画,看我怎么收拾你!”雷斯书恨恨前去取笔墨,边走边腹诽道。
笔墨纸砚很快就取来了,叶枫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掂了掂,体悟下笔感,然后拿起墨,细细的研磨起来。众人本来对叶枫不抱什么期待,但见他这副从容姿态,反倒紧张起来,个个屏气凝声。
一刻钟过去了,叶枫仍在磨墨;二刻钟过去了,叶枫还在磨墨;三刻钟过去了,叶枫依旧在磨墨。小泥鳅紧张地不行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如雨点般滴下,他已经做好逃跑的准备了。至于叶枫,自求多福吧。
“喂,臭小子,不会作画就干脆点,认输算了,不要装模做样!”雷斯书嘲讽道。
“大事之前有静气,连这点气都沉不住,你将来怎么能做大事?”叶枫不慌不忙道。
“你——”雷斯书当场被顶得哑口无言。
终于,叶枫停了下来,不再磨墨,拿起笔,沾了沾墨汁,然后在手中来回掂几下。接着,他就摊开尺素,开始作画了。他的动作很快,也很有力,众人根本就看他清楚他的动作,只听见一片沙沙的声音,仿佛雨打芭蕉一般。
“雨打芭蕉,这是千圣技法中的雨打芭蕉!”桃红长裙丽人失声叫道。在画之道中,有许多绚丽技法,如莽蛇腾云、雨打芭蕉、千千花开等,它们统称为千圣技法,惟有画道高手才可以达到的境界。
其他的人在听到雨打芭蕉四个字时,个个瞠目结舌,他们无法想象,这个年轻得有些可怕的家伙居然能够掌握如此高深绚丽的技法。
很快,叶枫的画就完成了。这是一副雪松图,画作气魄宏大,结构统一,意境超妙而空灵,整个呈现出的乃是一种仿佛经过蒸馏而纯化了的臆想世界。在此世界中,一切都半抽象为平面造型的基本原素,依和着视觉艺术所需之节律并伴以作者狂热之心灵悸动,在尺幅巨帧间亦真亦幻地放纵散聚、旋舞跳跃,气势张扬而酣畅淋漓。
“这,这,这怎么可能?”雷斯书失魂落魄地站在画前前喃喃自语,整个人陷入一种无意识的迷茫之中。其他的人也个个倒抽凉气,尽管他们在看到雨打芭蕉的超眩画技的时候,就对叶枫的画作有所期待,但好成这样,未免太夸张了吧,这简直就是名师大家的作品嘛!
叶枫自己倒是很清楚,如果光论线条和技法,他或许不输与那些名家,但若论功力,则相差太多了,至于意境,更不用提啦。他的作品,固然是酣畅淋漓,但淋漓之外,却总少了点回味隽永的韵味与底蕴,而这种东西,乃是靠长年累月的积累之功,非短时间内可以一蹴而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