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由于有了数据移接技术作为先导,张怒安对着数据渗透技术也是感觉到上手很快,而二者同时面临的一个问题都是:在处理智能数据的时候该怎么办?
张怒安一声大吼:“这还不好办!”这无非就是把之前的数据流动规律和相应的算法再搬出来温习一次。
之前说这项数据渗透技术令他心花怒放,是他的福音,并非是因为他可以借此穿山遁地,可以自由出入这数据库。因为,在他自己搞清楚自己身上这些数据的流动规律之前,他每做一次这样的事,也就是把自己打散再重组,都等于是一次在刀尖上的跳舞,都是把性命拿出来下注的一次豪赌。
虽然自己不能亲自出去,可是他却能运筹帷幄、派出一些简单的智能数据出去打听消息。说做就做,他很快就写好了一个数据侦察兵,这个侦察兵能够在遇到数据障碍的时候渗透过去刺探了情报,再渗透回来报告信息,这样一来,张怒安又像是回到了以前那样统领千军万马、掌握天地机密的时候。
不多一会儿,就在张怒安仍然沉浸在往日美梦中的时候,数据侦察兵已经自我复制了许多次,现在已经有千余个侦察兵在张怒安面前列队等待他的指令了。说来也是,张怒安自从进入互联网络以来,就有一个千年都改不掉的习惯,他在写数据指令的时候总喜欢在里面加上自我复制的指令,也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在之前那场大战中有数万亿的大军,其实这些大军完全是自力更生超生狠生才繁衍出来的,真正由张怒安写出来的原始数据其实并没有多少。
“孩儿们,快去逃命吧!”张怒安仿佛又看到了辉煌的光芒,不由有些飘然了,他手一挥,脑子也没用便喊出了这句话,这可难为了那些低智能的数据人,他们在原地拼命地想呀拼命地运转,想要弄清楚张怒安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就让人想起了在张怒安读大学时候的一件事,那时候,人工智能尚且处于起步阶段。有一次,一家大公司好象叫什么IBM研发出了一台据说是高智能的机器人,它精通百八十门语言,能够处理人们日常生活中的许多问话和用语,然后做出回答。一次,正好赶上那机器人被送到北京参加展览,张怒安和他那些同学兄弟们和无数人一样,兴致勃勃地冲去展厅看热闹。在人山人海的展厅里,经过一番激烈的厮杀,张怒安终于被身旁的人挤着架在空中挪到了机器人身旁,就在他还在想到底该问个什么问题的时候,就听到身边的人们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你会说那么多语言那哪种算是你的母语?”“你在美国展览的时候有没有人用中文给你问过话?”“你们机器人吃东西吗?是吃润滑油还是充电?”“你这次来北京是不是住的五星级宾馆?”…机器人面对着天南海北的一大堆问题,那叫一个疲惫,他的脸根据设计呈现出思考的表情,眉头紧锁双目如炬,但是在张怒安看来,他这个表情更像是在痛苦地忍耐,并且,张怒安还能听到那机器人体内的CPU转个跟个电风扇一样“呼呼”的响。
张怒安正在瞠目结舌,感觉到有如天雷轰顶,不由低下了头感慨世界的疯狂。这时候,他突然发现在身旁有个只几岁的小朋友,这小朋友憋红了脸,像是觉得大人们声音太大掩盖了他说的话,也像觉得机器人不理睬他受了委屈,最后,他用军号般嘹亮的声音“哇”一声大哭。他这一哭还真奏效,周围所有人都停止了疯狂,把目光连同注意力一起投向了他。
那小朋友一看情况骤变,像是自己得到了人们的注意,不由胸一挺、鼻子一抹、嗓子一清,然后底气十足地问那机器人:“喂!那个谁,你和变形金刚和阿童木比谁更厉害啊?”他奶声奶气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人们的目光都像是被抽掉了一样,随着他的余音一起漂浮,而那可怜的机器人也做出了巨大的回应。张怒安首先听到的是机器人“呼呼”的声音转变为了“呜…喀喀喀”的响声,之后,等他用尽全力把自己的眼睛从那小朋友身上拔起来的时候,他看到,机器人面部的思索表情变成了吊死鬼一般的狰狞——它额头和眉毛部分高高耸起,双眼翻白、睁得巨大,下巴向下扯,嘴巴大张,并且在他的机器嘴里,还能隐隐看见一条机器舌头在一前一后地抽搐。紧接着,那抽搐开始蔓延到全身,机器人像在条机械舞一样用每一个关节每一个零件去抖动着,它的舞姿无比标准、绝对能超越世界舞王。就在它的舞步迷惑住了所有人让所有人都呆立着的时候,它又开始了保留节目——只见一阵灰色的烟开始从他的嘴里冒出来,然后是身上各个地方,在似真似幻的烟雾中,它像那什么古代的小蝶一样,翩跹起舞,然后发出“轰”的一声巨响,瘫倒在了地上,提醒人们这还是在现代,并且它也不是那小蝶。
“哎!”张怒安现在想起这陈年往事,也是不由悲叹。只是在悲叹之后,他不忘给那些数据侦察兵们重新下达了个正常的指令,以免它们出师未捷就身先死了。
不久,这些数据侦察兵们便给张怒安带回来了各种各样的消息,其中既有他渴望的人类世界的消息,又有他想要的关于塔斯曼帝国其他储存有科技资料的地方的资料,更有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的一些资料,比如什么“新型电子神经眼帮助失明的你重见光明!”“高科技可信赖助高药剂帮助您美梦成真!”。
“甚么网络啊!甚么江湖啊!”张怒安不禁仰天长叹,这网络太凶险了,居然让他侦察兵分不清东南西北、带回了些电线杆上才能看到的烂广告。
“真是怕我也会有天精神分裂啊!”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开始仔细地看起那些搜罗来的信息起来。
最先到的是关于塔斯曼帝国的资料,因为那些资料所在离这个科技库是最近的。张怒安得到的消息——或者叫情报,这样要专业些——与他之前大体盘算的很相近,在帝国军方的一个内部资料库里,有很多这里都没有的更新更高的科技,老实说,在这方面塔斯曼帝国和人类的国家还是很相似的,至少大家都喜欢在军队和政府里留一手。此外,就是在一些研究所的资料库里,有许多的新科技还没提交档案但是已经进入了实验阶段,也有一定的价值。
在这之后不久,那些出去侦察人类世界消息的数据侦察兵也回来了。张怒安很明白,在塔斯曼帝国的网络中要得到关于人类那个蓝星合众国的消息是很难的,并且还不能保证那凤毛麟角的消息真实可信。
所以,他是毫不犹豫地让侦察兵先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然后建立一个微型中转站,通过中转站进入人类网络之后再携带信息原路返回。
虽然这多花费了不少的时间,但是这些侦察兵带回来的情报信息却令张怒安很满意,让他觉得这些时间花得值。
其实,掰指一算,张怒安这也才离开人类网络半年多点190来天的时间,他却一相情愿地希望人类社会能够发生翻天覆地的大变革,其结果——那种失望感当然只有他自己承担。
“网络实现了三进制”,“有希望在一年之内研发出塔斯曼帝国的科技产品”,“科学家们对塔斯曼帝国的新科技感到震惊”,“塔斯曼帝国的科学技术已经过我方科学家仔细研究,有很大的复制并超越的可能”…
张怒安是越看越皱眉头,这些新闻不是他走之前就有的陈芝麻烂谷子就是些不着边际的吹破了的牛皮。“看来,我是多余的。”他思索半天,总算冒出了一句话。“我的担心和希望是多余的,人类是一个很有个性的种族,他们的行动节拍总是像死人的心电图一样没个波澜,我完全可以按照他们这恒定速度来计算他们的发展程度。”他又在心里暗想,不知道到底是该大哭还是该为自己的英明大笑。
这一次由激动到冰冻、自己把自己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之后,张怒安也就算是安了心了,他像一部机器一样每天看那些资料,然后想想能不能实际应用一下,或者能不能与自己的知识有所综合,甚至有所共通,最后,在感觉到疲惫的时候,他就去休息一会儿,然后再像勤劳的小蜜蜂一样继续战斗。
尽管是生活在一只大盒子里,在一只不透气也不能太自由的数据盒子里,但是张怒安却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中国古代的道士或者和尚一样,安然自若,甚至他自己还有点自得地觉得自己有些超凡脱俗。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总算是不再像飘浮的飞蓬一样四处游荡了,他开始扎根下来,开始了自己漫长的学者般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