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坐的时间久了,觉出夜的寒冷来。
肚子有点疼。
她觉得可能是寒气使肚子疼的。就站了起来,准备回去。
刚一站起来,腿就一酸,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肚子不是疼,一个劲儿的酸,酸的人受不了。
再想站起来,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天啊,孩子,你可要争点气啊。这可不是你来的时候啊。
一定要等到娘找到你父王,你再来啊。
胭脂在心里叫了一声苦。
肚子不再是酸,开始了一种扯心的痛。
“哎呀!”
胭脂不禁叫了一声。才叫出来,突然又意识到这是军营。她要是这个时候生了孩子,她一定会被人发现。这样一来,她就再也不能呆在军营里了。
她咬着牙,慢慢坐起来,拼命的吸着气,想让肚子里的孩子安静一下。
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一波接一波的剧痛,让她整个人陷入一片痛苦之中。
有人!
在胭脂摔下去的那一刻,拓跋焘就感觉到了异样。
凭着习武之人的感觉,他觉出倒地的那一声,是一个人。
是谁?
在这样的深夜里,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军营里的羽林军和虎贲军,是纪律严明的上等兵。不会到这样的地方来。军营里的宗子、庶子、望士等下等兵,是不允许随意在夜晚走动的。在夜晚,只有负责值夜的士兵才会出现在军营里。不过,这里是最偏僻的一角。每夜值夜士兵从这里过,都是以小队为单位。绝不会有单独的个人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敌营的奸细?
这个念头一浮上拓跋焘的脑海,他的脸上就现出了一抺残酷的笑。
企图摸进他军营的人,必死。
他站了起来,目光所及之处,是高高低低的树,还有茂盛的摭挡住视线的草。
凭感觉,他觉察出响动是来自最南边的堤岸以下。
他几个起跃,向着那个方向扑去。
“哦!”
胭脂所有的努力都失败了。她感觉到了肚子的疼痛一阵比一阵猛烈。
孩子真的要出生了。
她这时候,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呆在帐子里。
在那里,她还有月玛可以帮她。
现在,她再想走回绣衣组的军帐,是不可能的了。她别说走,站也站不起来了。
喊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军营里,除了男人,就是男人,她可不想喊来一群男人来看她生孩子。
好在,她已经生过了泽儿。
多少是有点经验的。也就不怕了。
也许一个孩子真的能让一个女人坚强。
胭脂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头脑清楚过。
她判断了一下眼前的情形。
一切还好,野草很茂盛,又离水很近,孩子只要生下来,用牙齿咬断胶带,撕下衣裳包住就行。然后休息一下,在天明之前,她还是能回到帐蓬里的。到那里,只要把孩子托老月头带出去,先找个人家养着。
这样想着,她就安静了下来。
忍着一波一波的剧痛,她拼命的用牙齿咬着裙子内部的白棉布,终于撕下一块来,她把布放在了一边。那是用来包孩子的。
她再低下头,咬着裙子,她想再撕下一块用来铺在身下。她拼命的咬着,牙齿酸的使不上劲,而一波,又一波的痛苦,让她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
等到气息顺了,她又去咬。
她的目光所到之处,都是一片茂盛的野草,突然,她停下了。
她看到了双脚,一双男人的脚。
她再顺着那脚,向上慢慢的移动着视线。
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了这双脚的脸上,
她呆住了。
是他,居然是他,是焘,拓跋焘?
胭脂心里的震撼,远远不如此时拓跋焘心里震撼来的强烈。
拓跋焘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了什么?
天?
他居然看到了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她在地上趴着,一身的狼狈。可是,她在做着的一件事,更让他震撼。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个女人,居然在用牙齿咬着她的裙子。
他的视线落到草地上的一片撕下来的裙布上,他简直不能明白这个女人在做什么。
“你?”
拓跋焘的话还没有问出来。
就被一声痛苦的叫声吓住了。
这叫声不像是人声,倒像是一只濒临死亡的野兽的叫声。
战场上,他见的死人多了。
可是,他却没有见过生孩子。
原来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痛苦的吗?
看来,眼下他要解决的问题不是。问这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会深夜出现在这里?他当下最要紧的是,把这个该死的女人从这里带走。找一个稳婆,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拓跋焘上前一步,伸手去抓胭脂。
“你来了?你真的来了?是你吗?”
胭脂忘了肚子的痛,忘了孩子,忘了此时她的情形,她的眼里只有这个男人。
她伸出了手,她想摸一下拓跋焘的脸。
可是,她伸出的手,却落在了半空。
拓跋焘闪开了。
他瞪着眼,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她是想做什么,他还没问她是谁,她倒来问他了。这是他的军营啊?这个笨女人,她不会笨到,根本不知道她走进哪里来了吧?
拓跋焘的目光落在胭脂的裙子上,那里,正在一片红正浸开……
天啊,这个女人,她不是这就要生了吧。
拓跋焘慌乱之中,伸出手,想要点中这女人的穴道,像帮伤员一样,想帮她先止一下血。
拓跋焘哪里知道,女人生孩子是和伤员不一样的。这血可是不能止的。这是洋水破了的前兆,只能快点去找人接生。
胭脂尖叫一声,下意识的用手护住肚子。
拓跋焘恼怒的看着这个一脸是汗,长相平凡的女人。
她以为她是谁?
他能对她做什么?
这个笨女人,她是要做什么。自己在这里把孩子生下来吗?
胭脂从拓跋焘恼怒的表情里,突然想到自己的脸。对焘也说,这是一张陌生的脸。
她笑了,这笑在一张平凡而又汗水交织的脸上,让拓跋焘的心没来的由的跳了一下。
这个笨女人,真是烦人。
他是北魏的王,看她衣着,居然是他军营里制衣妇。他本来可以不管她的死活,起身走开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走不了。
不但走不了,他胸前的血玉印居然越来越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