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墨不敢动,管家才追到沈园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看到一院子互相噤声的下人还有那道连披风都没解开,脸颊染尘的高大男子背影的时候,管家还是收了话尾,轻声吩咐下人将东西准备好,自己却转过身往主母院落走去。
管家在萧家做了这么多年,哪里不是明眼透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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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墨就这样站在门口停着沈曼轻轻柔柔的声音哄着衍儿,就像小时候子墨从秦氏那里得来的一般,一般的轻柔与耐心。
萧子墨只怕这一切都美好地就像是幻影,他甚至害怕自己伸手推开门的时候,屋里的一切就如同这冬日午后的阳光一般,散去。所以他不敢动,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风干了脸颊的泪,萧子墨听见阿曼说,“把你娘看得这么紧做什么?娘又不会长了翅膀飞了?”的时候,萧子墨积攒下来的耐力却是一瞬间崩溃,推开门,声音连着死死握住的拳头一般止不住的颤抖。
萧子墨听见自己,暗哑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浓墨之后的颓废,“是,你娘是不会长翅膀飞了,但你娘心狠,长腿了一样能跑……”
明明,明明从木战手下逃了出来,却从不曾想过自己在京都眼睁睁看着她掉进护城河里会有多么的心神俱裂,他日日对着那死水,是不是就那么肯定自己不会出事?外人看他是萧二公子,是战胜,是英雄,可是她该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男人,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啊。
为什么,就能这样狠心,以为自己定不会做出傻事来,所以就这样一路往西,甚至都不曾往北面看一眼自己,到底,好不好,是吗?
一定是在惩罚自己的当初的自以为是,是不是?可是阿曼,那是因为他妒忌,妒忌那个男人对你正大光明的追求,他也是个男人,也会害怕,害怕那些所谓的教条硬生生阻隔开彼此,他害怕,再也不能拥有你阿曼……
你如何就能这样狠得下心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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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衍儿停住哭泣的时候,沈曼才算是收起心来,看着小鬼头那红彤彤的小脸,沈曼便是忍不住想要轻轻捏上一把,但手碰到那微湿的脸颊时转了方便,只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脑门。
娘不会跑的,衍儿,娘有了你,怎么舍得不要你,跑走呢?上一次,是因为你爹受伤了,娘放心不下,所以才会跑去看看你爹,路上因为出了事情,所以才耽搁了,衍儿,你怎么会以为娘不要你了呢?
娘已经不要过你一次,后悔过了,怎么可能再一次不要你呢?上一次娘都差点受了上苍的惩罚,失去你了,这一次,娘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娘不要不要你的,这一回,只是不能再跟你爹在一起,娘不会不要你的……
沈曼不知道怎的,她就是觉得怀里的衍儿虽然小,但却肯定听得懂自己的话,开口解释给自己听也好,解释给衍儿听也好,总之沈曼还是开了口,却没想到,那个梦里无数次扰了自己好梦的声音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响起在背后,黏着自己的那句话,语气里却是那样的哀伤,那样的责怪,那样的自责,那样的,如释重负。
不敢回头,只怕是一个梦,她明明还未想好他们两个将来的路在哪里,他怎么可以丢下京都,就下那片他最想要的江山,回到云城?
这一切,都是她所不曾想过的啊,可是那是他的声音,虽然很累,很沙哑,却带着他独特的气息,是他,是二哥啊……
当身子被一股罕见的力道拥在怀里,身子骨被狠狠地嵌入他的怀里,但是心却觉得圆满,觉得安宁与温暖。
随着那一声叹息,泪水却是禁不住溢出眼眶,生离死别,他们总是在生生世世地边缘靠近他们的真爱与深爱,却发现,每一次的靠近背后,接踵而至地却是更大的伤害与分离,沈曼知道,她爱二哥,从什么时候起,就越来越爱他了,爱到甚至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对着那样一个纯真的人下手。
佛家说,因果报应,是啊,起初是有得有失,她得到了,也失去了,那些痛,却是没有人能够分担与述说的,她该怎么办?上一次遭了报应,她痛,那么这一次呢?她眼睁睁看着那个人带着那样纯净的笑喝下毒药,她怎么能这样狠心?对着那样一双完全信赖的眼……
沈曼的身子颤,却真的没有力气转过头去看身后的二哥,直到萧子墨一声声近乎呢喃的着的,带着哀求的呼唤,“阿曼,阿曼……回头看我一眼,可好?”
沈曼不敢,却是抱紧了衍儿,怎么也不肯回过头去看,只是将自己的脸颊贴着衍儿的,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全部的勇气,她害怕,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害怕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若是回头了,会没有勇气……没有勇气选择离开,站得远远的……
也曾想过像年少时候,不去管那什么所谓的世家礼仪,不去管天下人会怎么看,就像当初爹爹为了娘选择破门而出的勇气一般,义无反顾地站在二哥身边,可是不一样啊,这时候怎么能同当初一样呢?
二哥不止是二哥,他属于萧家,现在更属于天下人,她不能为了自己,成为二哥命里的被人谈笑的污点,便是连婆婆都怀疑自己,她又怎能说服天下人相信自己的清白?
难怪,难怪卢公公就那样放自己走,明明相知却不能相守,或许真就是生不如死,是对自己最大的惩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