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月华,落花满地的庭院对面只站立着一个白衣男子,身形瘦小,纤纤不可一握,气质绝然超尘,恍若破空而出的新月,又如天下掉下的谪仙,带着一股清灵摄人风华的光彩,朝他们缓缓走来,信步闲庭,宛如在逛他家的后花园,瞬息间便到达了林雪颜的身侧。悦悦刚才也被白烟所阻,没能第一时间赶过来,这回看到王后毫发无伤,不免微微放松了一下。倒也忘了身后衣裳早已破裂,那朵鲜艳的血樱花在众人眼中荡漾着。
这人没走?
千颜陌心中一冽,监管奴隶失责,错杀受阻,这些不做点事情弥补,便会失去一切。于是当下也不多迟疑,纵身一跃至悦悦身边,正欲强行解押过来让千颜凌峰处置,却冷不丁被悦悦一个眼色摄住了,强大如他居然也被那气势震住,这个眼神,没有杀意,没有强烈的反抗,只有不容他人侵犯的高高在上的雍容和清冷,仿佛天生比他还要高贵的王子。千颜陌在这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巨大压力,若是这人真是沧月王子……
“还愣着做什么!“千颜凌峰厉眼一扫千颜陌,千颜陌立刻带人离去,走得有点狼狈。这笔账,他迟早要从上楚弘钰上楚凌寒身上讨回来。
“你到底是谁?”千颜凌峰仔细端详悦悦的脸,记忆中并没有相似的妃子脸庞与之吻合,他千颜凌峰虽风流,不是没有在外乱来过,可他确信宠幸过的女子全都被安排入宫做妃,他这点担当是有的。
悦悦讥诮一笑,淡淡然,“我也想知道,我是谁!”
落叶轻旋,飘荡在狼藉一片的庭院中,辗转于众人心窝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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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菲城中最大的一间米铺“水记”外,门庭若市,掌柜的正忙于在门口指挥运米上车的伙计,不停地来回穿梭走动,累得直扇扇子。
“小六,这二十袋米送去王员外府上,另催促他们账房该结账了,都赊了好几个月。就说老板那边我不好交代。”
“啊,我的天,李虎子,你搬的是哪里的米?说了多少次了,张家要的是糙米,是糙米,你拿这个过去,我们不得亏死,重换重换!”
“呀,陈管家,这边请这边请,这两天新上市一种黑米,可热销了,有滋补肾阳的养生功效,您看看不?”刘掌柜点头哈腰地迎着贵客,满面笑容。
“掌柜的,大豆!”突然,一个长相不起眼的伙计凑到刘掌柜耳边低语。
刘掌柜依旧满面笑容地点着头,翻手一拉这个伙计,“来来来,大牛好好招呼陈管家,带陈管家各处挑挑,陈管家可是老客户了,打个八折知道不?”
“哎呀,热死了,我得换身清爽的衣衫去。”刘掌柜边扇着扇子边走进内堂。才刚进内堂的大门,神色立刻严肃起来,整了整身上的衣物,一路风风火火地往后院赶去。大豆,可是最高级别的暗号啊。
上楚弘钰走进一处隐蔽的院落,一路上来,他的视线一直定在前面那身形偏瘦的黑衣领头上,那人从沧月王宫里逃脱时竟然头也不回就拉着他三弟的手,紧紧不放,仿佛手里握着的是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觉得心里格外不舒服,很有上前将两手分开的冲动。难道他是不屑看到两个大男人当众拉拉扯扯吗?而且其中一个是自己的三弟?
而在自己异样的眼神下,半路上那黑衣领头终于瞟了后面一眼,看了上楚凌寒一下,身体不由得一怔,猛地放开手来,又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只是是单独走着。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眼神里有惊愕?惊愕什么?那领头脸上蒙着黑巾,头上包着黑布,额间仅露的地方全被一大片刘海挡住,根本连眼睛都看不到整双,可上楚弘钰却有说不出来的不对劲,究竟不对劲在什么地方?明明总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可当下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太子,我等已将太子护送到安全之地,相信太子已早和这院落之主取得联系,我等功成身退,就此拜别!”黑衣人中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拱手作揖,与其他人互望一眼后正准备离开。
“这……”上楚弘钰脸上看不出神色,淡淡道。
“太子放心,我等不惜以身犯险救太子出来自然不会泄露太子的藏身之处。这点太子大可放心。”
上楚弘钰赞赏地看了男子一眼,果然是干大事之人,说话有条不紊,临危不乱,“你们是受命何人?可否告知你们的主子是谁?上楚弘钰日后定当亲自上门拜谢。”
“太子所言严重了,我等非受主子之命,而是受人所托。这背后之人太子如若有缘以后定会相见。告辞!”
上楚弘钰挑了挑眉,有点意外,是受人所托就肯如此不要命?他还不知道谁能为他做到如此。到底是谁呢?念想间,上楚弘钰转而对上那黑衣领头,眼睛不停地扫视全身,“这位小兄弟,我们以前可曾认识?”
那黑衣领头似乎并没预料到上楚弘钰会与他说话,身形微微一顿,但也只是瞬间,并没有转过头来,依旧背着身,冷声解释道,“不曾!”话没说完,人已走远,可那在月光下的身影却拉得很长很长……
不曾认识?上楚弘钰眉间的皱褶越来越深,为什么他觉得他认识这人很多年了。可对方从头到尾连个正眼都没瞧过他,说认识也奇怪,说不认识也奇怪。罢了,现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疑惑的现搁一边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后院的前门响了,很有节奏的敲门声,三长两短。陪同上楚弘钰杀出来的几个奴隶立刻闪身潜伏在门边,以眼神寻求上楚弘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