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碧湖
师太见自己失态,平复了刚才激烈的神情,淡淡道:“不过像夫人这般秀美的女子,的确是应该有世上无二的男子来细心疼爱。”
虽是夸赞的口气,可低沉略带夸张的嗓音却觉得莫名的刺耳,好像这是冤家之间的讥讽一般,而且这前后两句话的跨度也太大了吧,难道是她为了掩饰方才的失态而刻意为之。
我洒脱一笑道:“可能冥冥之中老天爷已将一切安排妥当,人的一生中确实有许多常理解释不通的地方。”想起了子轩与我曲曲折折的****经历,一缕甜美的微笑渐渐地浮上了我的唇角。
她见我展露笑容,似是明白我的心中所想,双眸之中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目光掠过我乌黑的发丝笑道:“夫人的头发生得真好,长及膝盖又光可鉴人,且额发生得极高,一看就知道是极有福气的人儿,衬着那紫色的玉簪子更是显得肤如凝脂,晶莹如玉!”
想不到她一个佛门中人对于穿着打扮这么有心得,想来未入空门之前也是常常对镜理红妆的女儿家,笑着解说道:“这枚簪子也是前几日子轩让人从京城送来的,听说紫玉能让人心神安宁,所以随手就插上了!”
她听得簪子来历,美丽的脸上有了几丝向往之意,强笑道:“相隔得这么遥远,冷爷还时时记挂着夫人的喜好,真是难得!”
她话锋一转又道:“夫人被誉为桐城的女才子,肯定是学问渊博,不知夫人对佛学有没有研究?”
刚才的话题再纠缠下去只会令她徒生悲意,瞧她转了话题倒是极合我意,遂笑逐颜开地说道:“岂敢得此赞誉,只是好事的人信口胡诌罢了!说到从小所涉猎的书籍倒也确是不少,当初在家时反正是闺中无聊,只要是觉得应该一观的书都找来翻过,不过都是粗通皮毛罢了。至于佛学,也看过几本浅显易懂的。”
“怪不得夫人的话中总是带着不同于一般俗家女子的高远,让人油然而生敬意!”她释然般地说道。
我淡淡一笑道:“哪时当得起高远两字,只是处理起事情来,能站在对立的人的一边,体会一下他们的心情与感受,再作下一个决定而已。”遥想起她的舍身救人,心悦诚服道:“师太不顾自己安危,那才是真正得超然物外,若不到这个境界,别人是想学也学不来的呀!”
听我出言夸她,她的脸上笼上了一层难以言明的情绪,不知是悲还是喜,她低头道:“就如夫人方才所说,冥冥中的际遇又有谁能自己主宰呢?可能是我与三小姐特别有缘吧!”
我笑了笑,心道;蓝玉的运气真好,能碰上这么个心怀慈悲的师太,想不化险为夷都难?
她见我笑而不语,似是突然之间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夫人既然认我这个朋友,又对佛学有所喜爱,出家人也没什么可以馈赠于你的,”又沉思片刻后,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说道:“我那里倒是有从潮音庵带出来的几本佛经,改日送与夫人一本,闲暇时也可以翻翻平静一下心绪,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师太有心相赠,我就却之不恭了!”我笑着感谢道,虽说爹爹说过读少量的佛经可使人*****少一些,相对来说,快乐就会多一些,俗世中的女子不易读过多的佛经,以免消极遁世,对什么东西都无所谓,但她诚意如此,我又怎么可以回拒她呢?
她听我欣然接受,笑着冲我点了点头,道:“出来也好一会儿了,也该回离离轩喝药了!收起宽大的衣袖稽首为礼道:“夫人,那我就先告辞了!”
目送着她纤细的背影分花拂柳,渐渐地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心中颇多感慨:想像着她灰色的衣衫若是换上年轻女子的日常装饰,即使不是珠环翠绕,不是锦衣华服,也定是有如牡丹一样艳冠群芳,美艳不可方物。
听她刚才吟咏的诗句,又是这样倾国的容姿,如此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定是遭到了感情上的重大变故才会心如死灰,不知对方是怎样薄情的男子,竟舍得下如此的绝代佳人。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痛恨起那个不知名的男子来,有这般如花美眷,怎不知道好好珍惜,竟让她憔悴枯萎在寂寂的庙堂之上。只是不明白对于这样的不堪的男子,师太的诗句中却好像万般留恋,难以割舍,难道这情债就是如此地剪不断、理还乱吗?
蹰蹰地踱着步子,脑海中全是师太或悲或喜的神情,慢慢地猜度着她的过往,不知不觉之际,又回到了绿意院中。
桐儿手捧一个象牙色的七宝花瓶,里面插着几枝粉白的芍药,白里透红的锦簇花瓣上淌带着晶莹的晨露,姿态娇艳,甚是可人,笑着出来迎我道:“姐姐上哪儿去了?给!”说着,将七宝花瓶往我的手中一送,道:“特意给你摘了你喜爱的花儿,却连瞧都不瞧!”
我接过七宝花瓶,将芍药花凑近鼻端,细细地闻了闻,笑道:“好香啊!”又回首夸她道:“真是我的好妹妹,做什么事情都忘不了姐姐的这一份!”
见我赞她,她才心满意足地绽开笑脸,说道:“今儿可真巧,在千红园摘花的时候还碰到了老夫人身边的吉祥姑娘。”
“是吗?”我随口答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我在碧湖畔遇到了净空师太,她们在千红园里也碰到了吉祥,一切都好像是约好了的一般这么巧合。
她看我不以为意的样子,随手拿了一枝开得正好的艳红月季,“喀嚓喀嚓“地一通乱剪,好像还不够解气似的,又说道:“姐姐这几天闷声不响的,是不是又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好事情了?不会连自己的妹妹都瞒得严严实实吧!”
她向来喜怒都形于色,看她辣手折花的模样,又这么状似无意的一提,倒让我心中有了疑惑,难道她对祥云坊一行有所觉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