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破败之谜2
徐管事的眼神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似是忆起了当日的一幕,低低地说道:“那日有一男一女来管事房找我,看他们穿得极是气派豪奢,我还以为他们是与我们织造坊洽谈生意的商家,就依礼热情地将他们迎了进来。”
“不知徐管事可还记得他们的长相?可是相熟的面孔?”我询问道,想从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以便子轩归来可以循着它找到一丝线索。
或许他们是与我们冷家早已结冤的来往商家也说不定,毕竟冷家这么多年的生意做下来,虽是尽力做到童翁无欺,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知不觉之际,就结下解不开的疙瘩也未可知。
他认真地考虑了片刻,斩钉截铁道:“是生面孔。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们进屋的同时,也掩住了原本敞开的房门,自然这在当时,也没有引起我太多的注意,自古商家谈论生意也是忌讳人家听到的,这一举动也在情理之中。”
原来他们是早有谋划,我暗自忖度:就算徐管事当日知道了他们的用意又能怎样,该发生的事情还是逃不了的。
“他们进来也不坐下,那男的从衣袖里取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帽来,猛地掷到我的桌上,我不看不打紧,一看就知道找茬的上门来了!”徐管事恨恨道,“那顶小帽正是我儿子平常从不离身的物件,他因生得单弱,所以这样的天气也是帽不离身,可如今从一个陌生男子的手中拿出来,不是要挟又是什么?”
听他说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同情眼前这个爱子情深的忠厚男子,所谓“关心则乱”,对方正是抓住了他这个软肋,我猜测道:“是他们威逼你做的?”
其实这个我不问也能猜度出来,徐管事解释道:“我因忙于坊内的绣活,已有好多天没有回家小聚了。也不知道这伙贼人如何得知我家的消息,竟把我儿子的小帽弄了来,这个孩子是我年过四旬才得的,故是珍爱异常,想不到竟成了人家要挟我的把柄。”
见我目不转睛地侧耳细听,他又徐徐说道:“那男子看我惶恐不安,冷冷一笑,开口就要我答应他们一个条件,只有这样才能保我儿子毫发无伤,一看就是发号施令惯了的人物。”
“为了你儿子的安全,你就以织造坊的前途作为交换品,是不是?”冷富插口忿忿道。
徐管事无奈地望了我一眼,眼神飘忽地落在空荡荡的刺绣大厅里,神色哀凄道:“他们要我散布谣言,说坊内的活儿难以为继,而他们虽是新开的绣坊,但处处都比我们这儿强,然后等她们半信半疑之际,将织造坊现有的所有绣娘统统送入他们坊上,这样的话,我们的织造坊就是形同虚设,没有丝毫的力量与他们抗争,就是有商家上门来要活,没有绣娘,就再也翻不起多大的跟斗来了!”
“难道是祥云坊?”我惊地叫出声来,新开的绣坊,只有祥云坊一家,难道来得那个男子就是耶律峰。
徐管事听我呼出祥云坊的名号,神情“突”地一变,奇道:“夫人怎么知道的?他们确实让我将绣娘送入这个地方。”惊疑之色稍定后,对于我的先知先觉,一双老练的眸子放射出钦佩的光芒。
我笑道:“我不过是胡乱一猜,最近咱们桐城不是只开了这么一家新的绣坊吗?哪知运气会这么好?一猜就中。”在我还没有完全相信他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他任何事情。
接着,我说出了心中盘旋已久的疑惑,好奇地问道:“可是既然织造坊已是名存实亡,在这里已是捞不到半点好处,还得时时提防着我们冷家的有心为难,你又为什么不趁这个良机席卷一空而逃跑呢?”
“夫人说哪里话来!”徐管事叹息一声,苦笑道:“让和自己一起成长的织造坊瞬间变得如此不堪,我的心中也是苦不堪言,我迟迟留在这里不走,也是想等爷从京城回来,跟他言明来龙去脉任他处置,只是想不到,没有等来了爷,却等来了夫人,我的一桩宿愿也算完成了!”
看他的脸上还是忧容密布,我关心道:“既然你已经按照了他们的要求,想来他们不会再为难你的家人。”说到底还是我们冷家树大招风,而徐管事只是充了马前卒而已,想来他也是经过了激烈的反复思索才会这样做的。
怕他除了忧心那个神秘男子的逼迫,还担心我们会为难他,我顿顿又道:“至于我们冷家,明白了你也是被逼无奈之下才做的一切,自然是不会怪你,你今日能留下来将事情的原委说个清楚,已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忙了!”
见我如此通情达理,眉目蔼然,徐管事掩不住满脸的愧意,内疚道:“千错成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将织造坊弄到今天这般地步,可怎么对得起冷爷的万般信任啊!”
望着落满灰尘的丝线和绣架,我的心也是难过到了极点。但看到他是真心悔过,我又怎么能落井下石呢?
冲他鼓励地笑笑道:“他们用了如此卑鄙的手段来求取生意兴旺,所谓邪不胜正,我相信他们的祥云坊不会一直这么得意下去,而我们的织造坊就没有起死回生的一天?”
这样的话语不知道是说给他们听,还是在说给我自己听,看着徐管事和冷富萎靡不振的神情,又望了望冷清非凡的织造坊,心中明白,现在我们最缺少的不就是信心吗?
有了必胜的信心,有了敢于打拼的动力,凭我们冷府数十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和关系,还是可以搏上一搏的!
亲切地目光望着他们,脸上挂上得体的笑容,说道:“冷家的织造坊也不是从无到有的吗?今天我们就当它从来没有存在过,重新开创一个新的绣坊,你们能办到吗?”
但愿他们能抛开一切心理压力,好好地大干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