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三、激将
子恒的背影萧瑟而寂寞,灰色的袍子被迎面的风吹起竟有弱不胜衣之感,一时我有些后悔刚才过激的言词,不该去伤一颗渴望爱追求爱的年轻的心。只是,我不能让他产生一点点这样的想法,不只是为了爱他入骨的桐儿,更是为了坚守我心中的这方只有我与子轩可以踏入的净土,即使他是患难与共的子恒也不例外。
窗外的那株紫玉兰花树凋零了一地的花瓣,硕大的枝干光秃秃的,想前段光景是多么绮丽的一树花瓣啊,那时的我是满心地盼望着子轩的安然归来,如今也到了“花落人亡两不知”的情境了!
觅兰端着一个小巧的青玉碗进来,看我痴痴地凝视着窗外,脸有哀凄之色,轻轻道:“夫人,该用乌鸡汤了!”又含一抹笑意说道:“还是热热的呢!”
我知她是为了故意找些话来分散我的忧伤,恻然转首道:“放那儿吧!一会儿我会自己吃的。”
觅兰叹息一声,还是低低的声音,“奴婢知道夫人的心中苦得很,但夫人还是得多为了肚中的孩子打算打算。”
“我不苦!”我垂眸软软道:“子轩给我留下了这么个孩子,让他无时无刻地陪着我,伴着我,所有的伤悲有他陪伴相信都会过去的!”
对着子轩特意安排的这个丫头,望着她小巧俏丽的模样,总是觉得备感亲切,子轩,是不是在你远行的时候,就已经料想到这样的结局,所以才会将我余生的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
觅兰柔声道:“夫人能这么想就好了!”见我没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她转身欲走。
“等等!”我出声叫住了她,见她突兀地望着我,我冷静道:“觅兰,再陪我去一趟祥云坊吧!有些事情我想弄弄清楚,也好替子轩了这笔血债。”
绘红当日说过,是户部尚书柳如松派人追杀的子轩,那么就是说,他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而那帮武林高手只不过是他的一些奉命行事的爪牙罢了,这笔血海深仇得记在姓柳的头上,想起桃园耶律峰与柳如松的密谈,不知道耶律峰在这个阴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说不定他也有份,反正我要一一地查探清楚,不会让一个真凶成漏网之鱼的。
瞧我的神情果断而刚毅,觅兰的身上不禁打了个激灵,反对道:“不可,万万不可。请恕奴婢不能答应夫人的要求。”
我镇定道:“难道连你都不肯帮我了吗?爷的仇就不报了吗?”冷冷一笑又道:“也罢,既然没有与我同去,我一个人也行。”
“夫人,您知道奴婢不是这样的意思,奴婢的小命何足挂齿,”觅兰见我薄怒,辩解道:“只是夫人如今已不是当日的自由之身,身怀冷爷唯一的血脉又怎能以身犯险?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可怎么办啊?”
“没有万一!”我上前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难道我不想安安稳稳地将这个孩子顺利地带到这个世上来?只是贼人逼我!”说到这里,仿佛看到子轩惨死的一幕,咬牙切齿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觅兰听我意志坚定,言词犀利,苦劝道:“这样大的事情还得从长计议。不如等夫人生下这个孩儿再说,或者先禀告老夫人再作计较不迟。”
“不可!我恨不得现在就手刃这些贼人,如何能等得了长长的一年光景,再说,到那时,说不定一切都不一样了!”我大声阻止道,“老夫人刚尝丧子之痛,又抱孙心切,肯定是不会同意我的这个想法的,这样一来,倒弄得我们非常被动,想采取进一步的计划都不成了!”
看她仰着小脸认真地听着我的分析,我的神色缓缓地沉了下来,说道:“因你是子轩给我留下的唯一知己之人,当日又是你与我同到祥云坊二次,坊中的管事你也是极熟的,所以我才邀你与我同去。如果你怕老夫人怪罪,就不要勉强了吧!”
“夫人说哪里话来,奴婢只是担心夫人的安危才会出言相劝,”觅兰委屈道,“既是夫人执意如此,任是刀山火海,奴婢都会相依相随!”
请将不如激将,看她一张小小的脸上闪现着顽强之色,连我看了都不免有几分动容,子轩,你在天上看到了吗?你选的人儿果是不错的。
“姐姐,姐姐,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桐儿一边叫着一边跑进了院来。
到底还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又是直爽明快的脾性,子轩的突然离去虽是让桐儿沉寂了好些日子,但这几日好像慢慢地恢复过来,连带着绿意院中也有了往日的一些生气,对于这一些,老夫人倒也没有什么过激地话语,可能她也盼望着让桐儿多带给我一些欢笑,免得我终日郁郁的对腹中的胎儿到底是不好的。
只见桐儿在前兴高采烈地跑着,俏生生的脸儿红通通的,采菊紧随其后,手中捧着无数地织锦绸缎,直盖过了她的脑袋去,大红的、天蓝的、碧绿的、淡紫的、嫩黄的、五彩缤纷,色彩斑斓,叫明晃晃的阳光一照,快晃花了人的眼晴。
我懒怠苦笑道:“现在是什么时候,难道我还有心思穿红着绿不成?”又望向桐儿,脸有不豫道:“你也太不像话了?”
自从那日知道子轩确实离我而去后,所有的略带少许花纹图案的娇嫩衣裙尽数让我束之高阁,我想这辈子我是用不到这些东西了,只留下几身月白或纯白的衣衫倒还可一用,就作了我随常的穿着。头上的簪带之物除了上次为了赎子恒的画典当之外,所余下的也不多了,日常最爱的便是那枚子轩不远万里差描槐送来的紫玉簪了,因为它带着子轩留给我的最后的气息,除了睡觉,它是时刻不离我的身边。
可桐儿今天也太离谱了,她怎可以在子轩尸骨未寒之时拿这些花红柳绿的锦缎来唤起我沉痛的记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