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释情1
半刻之后又是子恒询问的声音,“你拉着我的袍袖作什么?”
“夫人还在午睡,二爷怎么能擅自进入她的起居之地呢?”是觅兰不甘示弱的清甜嗓音。
片刻的沉默之后,是子恒略显丧气的叹息,“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你一个小小的丫头,居然挡起主人的道来了!也罢,那我就在这廊上候候吧!”
觅兰不服气地辩解道:“二爷也别嫌我多事,只是男女有别,您与夫人虽是叔嫂,但也不能不讲人伦啊!小婢先在这儿给您道不是了!对了,二爷您别光站着,那儿廊上有干净的椅子,您还是去那边歇歇吧!奴婢这就去给您沏茶来!”
“好一个伶俐的丫头,也只有在嫂嫂这儿才能见到这样不亢不卑、乖巧可爱的人!”闻到子恒轻轻的赞叹声,因那椅子的位置与我的床榻只相隔一道墙的距离,所以虽是轻微的叹息,还是听得分外真切。
我坐起身来,略理了理微乱的发丝,扬声向外笑道:“二弟怎么觉得我这绿意院中什么都好,既然如此,把觅兰送与侍候你好不好?”
“君子岂能夺人之爱!更何况是嫂嫂身边最为得力的人!”子恒听我醒来,一边缓缓摇着一把笔法清逸的扇子,一边走进屋来。许是天气渐热的缘故,他着一身殊无花纹的青色轻纱袍衫,加上脸上恬淡的笑容越发显得温润如玉。
觅兰倒了茶来,他随意地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两人对座着喝了一会儿茶。
他望了一下我的神色,找着话题道:“看嫂嫂的气色倒是比前几日望见的好了一些,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我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叹息道:“是吗?我怎么就没有觉得呢?”
见他只是拣些寻常的话题来聊天,我启唇道:“二弟是大忙人,方才在里面听见你在外间廊上与觅兰的对话,说是有要紧的事情与我商议,不知是怎样的事情?”
他的眉目清淡而温和,微微一皱答道:“今日一早祥云坊中送来名贴一张,说是要办一个桐城的刺绣行会,自然我们冷府也在被邀之列。”
“是这样啊!”我接口道;“我们冷家的刺绣第一的名号虽暂被祥云坊夺去,但如今的织造坊在大家的合力下也是颇有起色,不管他们是否诚心邀请,我们都不能示弱,这个刺绣行会是必须得参加的。”其实这样的事情子恒每天都在应接不暇地处理,是不用特特地与我来商量的。
听我答得爽快,他欲言又止笑笑道:“些微小事,本来是不用来打扰嫂嫂你的,只是这次的行会非比寻常,我还得征询一下你的意愿。”
“愿闻其祥!”我抿了一口茶,简单地答道。
子恒收拢了折扇,认真地说道:“据名贴上说的,这次的刺绣行会与历届不同,所有参会男子都得携一名同府的女子参加,因为刺绣毕竟是女子的强项,虽是每次都是男子在外露脸,但幕后的女子也得给她们一个出头露脸的机会。说到底,这次行会倒像是故意为各个绣坊的巾帼所办。”
原来如此,亏得他们祥云坊怎么想得出这么奇怪的法子。标新立异之处,倒确实是耶律峰的作法。可是,他这样做,难道真得只是给各位女子一个展现才华的机会吗?还是他有着更深切的目的呢?
子恒见我静静地听他说完,并不发表自己的意见,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知道在现在这样的时候,提出这样的请求,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瞧见他的神色有些微微地黯然,我淡淡地问道:“二弟的意思是希望我与你同去参加这个刺绣行会?”
他也知道这样的要求是有些过分,且不论我现在正替子轩守着孝,又有了身孕,如何能去这种热闹喧哗的场面,而且我与他乃是叔嫂,一起同赴宴会到底还是有些别扭的。
子恒低首说道:“本来,像这样盛大的行会该是你与哥哥名正言顺地齐齐亮相的,怎么样都是轮不到我这个不入流的二弟的。”
看我神情悲苦,猛然间忆起自己说了不该提及的隐伤,愧疚道:“我是无心的!”
我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宽慰道:“算了,事已至此,岂是人力所能改变的!”又提醒他道:“倒不是我故意要驳你的面子,只是我这个样子,实在是不方便前去。对了!除了我,难道就没有更加合适的人选了吗?”
他轻轻地摇了摇手,苦闷道:“我知道嫂嫂现在是不宜出席这种场合的,只是冷家人丁单薄,唯一可以同去的蓝玉得了这种时好时坏的病症,到了那种热闹的地方,一受刺激怕出什么大的乱子,丢了我们冷府的脸面是小,万一有个好歹的,姨娘面前怎么说得过去。”
“桐儿怎么样?她应该是最佳的人选了!”我小心地提议道,也算给他们创造一个绝佳的公开亮相的良机,我的眼前不由浮现出桐儿欢欣雀跃的笑脸。
子恒听我说起桐儿,沮丧道:“二小姐虽是开朗大方,只是此次赴得是刺绣行会,若是有什么绣活需要展示的话,二小姐恐不能应付下来!”
听他有条不紊地分析着,我又道:“那么世家亲族中总有相合的女子吧,对于这样全城的盛会,能被力邀参加,也是一件长面子的好事情。难道果真这没有一个合适的不成?”
子恒见我再三再四地拒绝,神情颓唐地如同被秋霜打过的叶子,声音低低道:“嫂嫂就这么不愿意与我一同去赴这场宴会吗?难道嫂嫂就这么讨厌我吗?难道在你的心中,我只是一个百无一用地书生而已,不会倾尽一生来保护你吗?”
我淡漠地笑了,宁静的笑中有自己也说不明白地清冷,缓缓地闭上眼道:“无关乎讨厌,其实在我的心中,你一直是那个最可人疼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