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五、意中人
她俏皮的笑容,洒脱的语句,让我们比她痛哭流涕更为心中酸楚,老夫人更是抬起白发丛生的脑袋,吩咐外边的如意道:“快给二小姐准备上好的轿子,在二门外侍候着!”又依依道:“桐儿,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食言啊!”
“当然!”桐儿扶着老夫人的胳膊,切切道:“您老人家可要好好地保重身子啊!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潮音庵上香如何?”又转首向我道:“姐姐万事切莫虑得太多,小心腹中的孩子,若是想念爹娘,也可回家转转!”
说完这些话,她清澈的眸子似是蒙上了一层飘渺的水汽,似是雾中看花一样,转瞬就变成晶莹的泪珠滚落到她洁白无暇的脸庞上,犹如一瓣莲花上的几滴露珠似的,让人说不出的怜惜。
她伸手胡乱地擦了一下,猛得低下身子,又重重地向我们行了一礼后,快步走出了秋爽院的房门。
我与老夫人殷殷的目光追随着那抹淡雅的象牙白身影直至消逝在秋爽院的那一带低低的粉墙之处,裙角飞扬,转瞬就不见了,我们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先前连一点要回家的意思都看不出来。”老夫人状似无意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懊悔道:“都怪我平日里关心她太少了!”
“这也怨不得你,家中接二连三地发生大事,你连自顾尚且不暇,又哪有精神去陪桐儿呢?”老夫人宽慰我道。
这虽是实情,但也确实太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了。我眼神一黯,发自肺腑地说道:“可是我总是觉得亏欠她得太多。”
“对了!”老夫人瞧向我的面庞,认真地询问道:“方才桐儿在时,我迷迷糊糊地听到你说了一句,她已有心上人了,不知让桐儿心仪的男子到底是谁?”
她到底是心细如发的,想来方才我的无心之语倒是让她心中有了疑虑,那么我要不要倾心相告呢?如果我告诉了桐儿的心中所系,不知对成全他们两人是有利还是有弊?
老夫人的眼眸中关切之意顿显,笑了笑又道:“这本是姑娘家的心事,我这个老婆子也懒怠打听。只是桐儿这个丫头我是喜欢得紧,既开朗又孝顺,如果让她所嫁非人,我的心中也是过不去的,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所以还想着在这件系她一生的大事上,帮她把把关,若是桐城中的好男儿,我倒也是略知一二,可以参详一下的。”
看她确是出自一片赤诚,如果相瞒于她,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反正桐儿现在不在跟前,我先替她探探老夫人的口气,看看她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的。
我盈然一笑,欠身行礼道:“我先替桐儿在此谢过婆婆的爱怜之情了!只是若是论起她的心上之人,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婆婆不妨猜上一猜!”
“你这个小机灵鬼!”老夫人佯怒着嗔骂一声,“近在眼前,难不成是我们冷家的人?”她的干练眼眸中精光一闪,惊道:“难道是子恒!”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温声道:“正是子恒。不知婆婆意下如何?”
不待听我答完,老夫人连声赞道:“好啊!妙啊!这可是近段时日最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了!桐儿活泼大方,子恒安静有余,他们两个人若能走到一起,以后过起日子来可是脾性互补,倒也是佳偶一双啊!”
看她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我不禁暗暗替桐儿高兴:这件事情算是成功了一半了。不过,转瞬又愁思重重,若是子恒心有抵触,即使老夫人作主为他们二人完婚,那他们婚后的日子也是不会快乐的,如果真是预料之中的结局,又何必枉费苦心周旋安排,白白耽误他们一生的幸福呢?
老夫人瞧我双眉紧锁,面无欢快之意,奇怪地问道:“潇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想到什么难过的事情了?”
她定是以为我提及桐儿与子恒的恋情,难免会忆起与子轩度过的快乐时光,忆起及彼,心中伤悲,所以才会出言相慰。
我明净的眼眸中含了几丝忧郁,徐徐说道:“没有!我是替他们高兴来着,但同时也不免为他们烦忧。据媳妇这段时日的观察,桐儿喜欢子恒那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可不知子恒是否也爱恋桐儿呢?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可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了,我知道这样不堪的结局您老人家也是不愿意看到的,对不对?”
“这倒也是!”老夫人缓缓地落座在随常坐着的雕花大椅上,手轻轻得抚摸着上铺的静玉软垫,若有所思地说道:“子恒他虽是温文儒雅,可是但凡他认准的事情,也是倔到底的,若是他对桐儿殊无半点意思,那这件事情可就难办了。”
她的眸中也透出一丝焦虑,向我道:“虽说桐儿这姑娘我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间,但到底是要与他过一生的人儿,他的意见倒也不可忽视。”
听她一番细细道来,一位思及儿孙后福的慈爱娘亲跃然面前,老夫人并不若我们桐城中旁的武断长辈一样乱点鸳鸯谱,她所虑得也正是我最关心最烦恼的事情,我该如何替桐儿谋取属于她的幸福呢?
我心念一转,端起桌上老夫人方才喝的一杯“雨前龙井”茶双手奉到她的手上,浅浅笑道:“婆婆说得极是!虽然咱们都巴望着他们能和乐美满,但放眼看去,这南辕北辙的事情也多了去了!”
见她沉吟着点了点头,我又进言道:“不如我们现在先一捅破这层窗户纸,这一隐情一旦暴露在大家面前,桐儿是铁定不愿意再上我们家来了不说,也容易让子恒产生抗拒心理。等过些日了将桐儿接来,咱们只要消没声地在暗中慢慢地给他们二人创造一些良机,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之中,都对彼此产生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