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四、两难
她竟然完全无视于坐在床榻边的子轩,自顾自地絮絮道,看来我产下男孩的消息已把她所有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否则以她素日的行事作风,是不会如此大意的。
她的话语让我尴尬无比,当日为了救我于危难(也可以说,是为了这个孩子),老王妃不惜素衣跪地求饶,凭借着与大王亲近无比的裙带关系,才让我躲过了那场血光之灾。可今日当着子轩的面,我怎么能拱手将我们的孩子抱到她的手中,让误会越陷越深呢!
“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老王妃瞧我愣愣地并不答言,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不过,她马上恢复了初获孙儿的狂喜,向天祝祷道:“菩萨保佑,我们耶律家总算是有后了!”
“这位定是耶律首领的娘亲吧?”任是再好的涵养,子轩也是坐不住了,起身向老王妃深施一礼,极尽晚辈的恭谨之态,客气地说道:“我家夫人久居草原,多得贵部落的诸多照应,晚辈在此多谢了!”
对于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又是一袭中原人的打扮,老王妃深遂的眼眸笼上层层疑色,奇道:“你是谁?我们这儿哪里有你的什么夫人?对了,你怎么好随随便便进入女子的内室,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子轩微微地向我努努嘴,示意让我向她解释,可我面对着老王妃审视的眼神,所有辩解的话语如哽在喉,只艰难地朝子轩摇了摇头,迅速地低下首去,我实在是没有勇气说出那个只瞒住她一人的事实,对于一位抱孙心切的老人来说,这太残酷了!
“娘,您怎么过来了?”是耶律峰急切地声音。
老王妃瞧见自己的儿子虎虎生风地走了进来,满不在乎地接口道:“哪有做祖母的不心疼嫡亲孙儿的,我这不是急着来看看我的宝贝吗!”
又瞧一眼极其陌生的子轩,疑道:“对了,你怎么让不相干的人进入姑娘的内室呢?虽说我们契丹没有中原这么多的繁文缛节,但她快要成为整个部落最为尊贵的女子,若是传出去,岂不让子民们说闲话!”
“娘,这位是龙姑娘远在桐城的亲人,今日正好路过此地,他是顺路来探望她的!”耶律峰不动声色地说着,脸庞上平静至极,又状似无意地提道:“我有话要告诉您,方才我去帐中找您,恰好您出来了。龙姑娘刚刚生产好身子虚弱得很!”瞧一眼床榻上低首沉思的我,作着进一步的努力。
老王妃瞧瞧子轩正气昂扬的神情,似是接受了耶律峰的解释,又望望脸色苍白的我,妥协道:“好吧,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我们且散散让她多多休息一会儿,才能好好地喂养我的孙儿!”
言下之意是我的存在只是为了孩子的需要,但我已无暇与她计较太多的东西,眼下的燃眉之急是尽快隔离开她与子轩二人。
瞧着他们母子俩正要往帐篷外而去,子轩面色一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来到他们跟前,长臂一伸诘问道:“二位且慢,请把话说清楚,潇儿产下的孩子明明是我的骨血,什么时候成了尊驾的孙儿了?”
“潇儿?你的骨血?真是听得我一头雾水!”老王妃的目光在我们三人之间游离着,迷惑不解地神色充斥着整张脸庞,打量片刻,终偏头朝一旁地耶律峰询问道:“峰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虽是询问的口气,但从她的神情中分明已猜测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只不过是求得一个明明白白的答复罢了。
“娘,您别急,听儿子慢慢道来!”耶律峰的眼眸中微现痛苦之色,扶着因为突变而脸有不悦之色的老王妃在一旁的椅上落座,说道:“潇儿就是龙姑娘的本名,当日是我们觉得好玩才这么称呼的,而您面前的男子说是潇儿的亲人也不为过,因为他才是潇儿的夫君,而今日产下的这个孩子是他们二人的骨肉。”
“什么!”老王妃似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哈哈苦笑道:“依你说来,龙姑娘乃是已嫁之妇,当日你对我的一番说辞全是欺骗!怪不得那时她说得话总是首尾不能相连,原来如此!天哪,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我还口口声声以这个理由保下了龙姑娘的小命,你要让我在整个契丹的贵族之中如何立足?”因为痛心她脸上的皱纹更为明显了许多,高贵明艳的服饰也撑不起她往日的气度高华,一下子颓败在地。
质问声声,沉沉地打在我们的心上,望着她万分痛苦的模样,我不禁自责连连:随着珍儿郡主的下嫁,他们部落和耶律峰的前程如花似锦,若不是我的出现,他们母子又怎会陷入如此不堪的局面,我就像是一朵有毒的罂粟花,走到哪里,哪里便不再有欢声笑语。
我内疚地抬起头来,恳切道:“老王妃,都是我的不是!您要怪就全怪我吧!”再不表示什么,连我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我明明也是有责任的。
“潇儿,你说什么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耶律峰截住我的话头,将所有的罪名全部揽到自己的身上,无视于怒目而视的子轩,依依道:“是我对你相思重重,妄想让时间的推移和我的耐心守候来掳获佳人的一片芳心,又怕娘亲不接受外族的女子,何况她还身怀他人的孩子,才会对娘亲撒了弥天大谎。”
他的目光深情而痛苦,呐呐道:“原盼望着潇儿终有一日能真心接纳于我,想不到会遇到此等巨变!”
他的神情悲怆,又向呆呆坐着发怔的老王妃,“扑嗵”一声跪下道:“娘,孩儿不该欺瞒于您!可情之所钟,孩儿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