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七、平地风起4
“哟!原来表哥是问这本佛经原先的主人是谁啊?这个刚才表嫂倒是无意中已经告知小妹了!”蓝玉夸张地强调着事实,简素的妆容因为她的挤眉弄眼而变得有些可怖。
子轩听得她知道佛经的主人是谁,铁臂一伸,紧紧地扣住蓝玉的皓腕急切道:“快快说来,休再磨蹭了!”
蓝玉扭动着被子轩扣得有些发红的凝白手腕,正待娇声喊痛,又瞥见子轩一脸急不可待的神情,秀眉一扬,调笑道:“表哥素来不是这么急性子的人儿,今儿这是怎么了?容玉儿好生想想,再将佛经的主人仔细说与你听!”
“好了!”我见蓝玉似是以戏弄子轩为乐,双眸幽幽一晃,淡然说道:“这本佛经是净空师太送与我的,子轩,若有什么不对,你倒是说出来啊?”
“净空师太?”子轩迟疑地附和一句,又似不确定地询问道:“是离离轩中的净空师太吗?”
蓝玉咨意地笑着,带一丝玩味的意态,特意扬高声音地说道:“表哥说得真是奇怪,咱们冷府哪还有第二个净空师太,她可是从有名的潮音庵中过来的,不是她还会有谁?”
说到这里,又低低地追上一句:“净空师太肯将心爱的佛经作为礼物送与表嫂,看来与表嫂的交情非小啊!”
“你是说她便住在咱们府中!”子轩的双目中充满了庞大不可言说的震惊和热情,声音微有嘶哑,“她叫净空,她已落发为尼,我早该想到!”
子轩平素是自持惯了,我从嫁入冷府之后从来不曾见他如此失了常态,他的目光怔忡,神情呆愕,还有些惘然的萧索,凄楚的笑意慢慢地漫延上嘴角,我头脑中的思维从来不曾这般敏锐过,原来蓝玉的苦心经营为得不过是给他一个看似意外的惊喜,或许连惊喜尚且都算不上。
蓝玉从呆呆的子轩手中拿过黄旧的佛经,巧笑道:“若是玉儿猜测得不错,定是这本看似平常的佛经让表哥忆起了一位极其难得的故人。看来表哥不光要谢谢我这个无意中跌落东西之人,还得好好谢谢表嫂这位穿针引线之人啊!”
子轩却对蓝玉的话语置若未闻一般,整个人恍如真神出窍,恍惚的目光停留在发黄的佛经上久久不愿离开。
蓝玉会心一笑,灰败的妆容竟有了冶丽的韵味,将佛经牢牢握在手中,启唇一笑道:“我真该告辞了,娘亲该等得我着急了呢!”
临出房门,又回首向我挑畔一笑道:“这边的残局就留给大方得体宽容大度的表嫂处置了,妹妹我相信任何疑难的事情都是难不倒心思慧灵的表嫂的!”
院内安静如仪,外室的孩子恬静地睡着,只有轻风吹过珠帘的微微声响,迸发着“叮叮铃铃”的清脆声音,我倒了一盅宁神静气的杭白菊茶,双手奉于子轩面前,含一抹极淡的笑容道:“先喝口水吧!”
他微微一愣,注目于清冽甘甜的一汪碧茶,又抬首刻意留神了一下我的神情,他的清澈双目中,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愧疚之色,轻轻地说道:“潇儿,我有要紧的话儿想告诉你!”
心底虽有一缕凉意缓缓地浸沁着,但瞧眼神通透,知他终是不想对我有所隐瞒,脸上有了隐隐的了然笑意,道:“先坐吧!有什么事情慢慢说!我听着呢!”
他扶一扶我纤瘦的肩膀,面上虽是平静如水,但眼眸中已是波涛滚滚,“潇儿,那本佛丝是我的一位故人的,你知道她是谁吗?”他的声音轻得仿佛是耳语,定是担心我是否能承受住这般的打击,所似虽是询问的口气,但声调还是低低的。
其实我早已猜出这位故人的名姓,能在子轩的胸中占有这么重要的位置,除了她还会有谁?但嘴上却是丝毫不想说出来,只等着他的倾心相告,可能脆弱的心灵中,还有一丝对未来的企盼,哪怕它渺茫得厉害。
他的喉结微微一动,薄薄的双唇仿佛是沾连住一般,顿了几顿后才舒缓开凝滞的语调,道:“净空师太便是莲渠!”
莲渠,再是不想听到她的名字,但终是从子轩的口中又重新听到了,宿命如此,原不该逃,就算想要逃离,又往哪里可逃?
我默然无声地出神,心中凄凉,带着太多的委屈和怨恨,原来我们的情意终是敌不过他们之间男女第一次动情的惊天动地,对于她,子轩此生是无法忘怀得了,而我竟错误地以为,我们已有了感情的结晶,对于他年少轻狂时所隐留的情事早已淡忘,殊不知一本早有谋划的佛经就将我苦心经营的一切粉碎得干干净净。
深深的吸气,怕心中的情愫都写在了脸庞之上,窗纱上泛起的灿烂阳光让我的心有了一种了然的明澈:事情既已如此,且待他如何料理吧!
他瞧我不语,只是怔怔地望着渐渐烂漫的晨光,苦笑道:“想不到阴差阳错之际,她竟然会以出家人的身份投身到咱们冷府门上,而我却是一无所知,我还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到她了呢?
“别人若是有心要让你寻到,总有法子出现在你的面前!”瞧他一副夹杂着愉悦与难堪的复杂笑意,我再也按捺不住,冷不防地刺了他一句。
若不是蓝玉与莲渠早有谋划,潮音庵的出家人如何会在门第显赫的冷府一呆数月,而子轩又怎么会看到莲渠的佛经,而勾起往日的辛酸甜蜜回忆呢!
他细细地品味着我的话语,眼眸中洒满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之色,缓缓摇头道:“巧合,一切俱是巧合而已!那本佛经原是我们情好时共同翻阅过的,佛经的扉页上还有她亲笔题的落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