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一、贺寿
正月初五,是难得一见的晴好日子。
整个冷府大院,红帷重重,灯笼高挂,亭台楼阁被浓重的欢声笑语充斥着,因着子轩与子恒的孝心,往日轩昂大气的正院被浓墨重彩的一打扮,端得是富贵之乡神仙之地,触目望去,数不尽地人间风流,道不完的锦绣绝伦,这一切,无非是为了博得冷府最为尊贵的长者―――冷老夫人的青徕和赞赏。
因还在正月里,为了方便,也为了更为隆重一些,今年的寿宴从偏院中挪到了禧庆堂内。正中摆放着紫檀的大圆桌,面北朝南,老夫人端然而坐在上首,因着高兴和感动,一张不再年轻的脸庞上布满了浓浓的笑意,正徐徐地打量着周围地众人。
她的座位右首紧挨着坐了子轩,他着一身宽衽儒袖的秋香绿川缎袍褂,几日不见,俊朗的面容微微有些消瘦,双眼眼睑下有一抹极淡极轻的乌青,虽被一脸洋溢的笑容掩盖着,但给人的感觉却有着难言的辛酸。
见我怀抱孩儿进来,他的双眼飘忽着,游移着,就是不敢正眼瞧一瞧我,我的心底微微泛凉,才多大的日子,我们夫妻之间就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了吗?我身抱孩子,步履姗姗,就是不相干的旁人见了,多半也会站起身子,替我们娘儿俩拉把椅子,难道我们往日的情份竟连这点子都不值得他做了吗?
“潇儿来了!”老夫人率先打破了僵局,笑容满面道:“我的宝贝孙儿也来了,是给祖母贺寿吧!”
我抱着孩子,强挤出一点笑意,守着该有的礼数给老夫人请了安。
老夫人见子轩不发一言,用略微怪责的目光瞧了他一眼,打着哈哈道:“自己的夫人孩子来了,也不知道接一把,你这孩子,是不是忙着操办贺寿的事宜给累着了呢!”
这倒是一个极好的借口,顾了老娘顾不了妻小,总归还是孝子一个!我的心底泛起一丝冷笑,状似不在意地望了子轩一眼,又将目光投射到“咿咿”作声的孩子身上。
子轩这才起身拉开了他身侧的紫檀椅子,又想从我怀中接过孩子,哪知孩子几日不曾见他,早已忘记了他的模样,看到有陌生的人儿想从我的怀中抱过他,竟急得伸胳膊倒小腿地“哇哇”大哭起来。
子轩自是不曾料想到这样的局面,双目怔怔,愣愣地望着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看来什么感情都是需要时间来培养的,父子之间的浓情更是。
我和婉笑道:“还是我来吧!看你这么崭新的衣衫,小心他弄你一身!”
“是啊!”老夫人依言朗声笑道,“子轩啊,刚才你不是还在说,身上的这袭长袍可是莲渠姑娘特意为你赶制的衣衫吗!若是弄脏了,岂不是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看来老夫人对于子轩怀莲渠之间的情事是已经承认了的,否则凭子轩事母极孝的用心,即便对莲渠用情如何之深,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将她接入凝仙院中居住,虽然他们之间没有明确的形式,但这样的入住无疑是承认了莲渠在冷府的合法身份。想起当年老夫人对出身青楼的莲渠是这般抵触,可事过境迁,如今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子轩瞧一眼我若有所思的神情,尴尬道:“娘亲言重了!”说完,只注目于孩子破啼为笑的粉白脸庞,似是从中找寻着什么似的。
“娘亲大寿,我和大哥不曾备得寿礼,真是不孝之至,还请娘亲呆会儿多饮几杯,权当饶了孩子的罪过!”子恒的声音越众而出。
我循着声音望去,他正坐于老夫人的右首边,还是一袭青色的衣衫,一抹清俊的笑颜让他的脸庞如日月般生辉,进来之时只顾老夫人与子轩的神情变化,却全然没有仔细看得他的存在,心底的愧意如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
双目相接之际,他的眼睑微微向我一闭,又不露声色地朝老夫人展开清俊无双的笑容。
我会意,微一击掌,一旁地采菊双手高举五漆托盘,奉于我的面前,我微笑着接过,起身转手以同样谦卑的姿势奉于老夫人的面前,口称:“媳妇赶得苍促,不精之处,还请婆婆多多担当!”
老夫人还是那幅笑吟吟的样子,好像我的敬献寿礼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展开后品赏了一会儿,夸道:“好潇儿,难为你了,带着个孩子还为我绣寿礼,真是有心了!”
我低首嫣然一笑,“婆婆大寿,应该的!”
等我抬首平视于前,望见子轩凝视的目光牢牢锁定我的身形,他启唇缓缓道:“潇儿,你的身子可是大好了!”
猛然间闻得他提及我的玄冰之症,我的脸微微地一红,想起采菊觅兰诉与我的内情,是子轩替我解得病症,纵使是夫妻,但多日的不得相见与心有芥蒂,好似比其他的人更为陌生一些。
凝凝神勉强笑道:“好多了!还未谢你当日挺身相救!”
“我说,”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说道:“子恒,这便是你们诗书上常说得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吧!你以后找媳妇可一定也得找个知书识礼的才好!”
子恒清浅一笑,表情有稍稍地不自然,嘴角牵起一缕隐约的笑意,道:“娘亲怎么又将话头引到我这边来了!是不是嫌儿子没有可心的寿礼赠与您老人家,所以借机报复啊!”
“猴儿嘴!”老夫人嗔着叫骂道,“什么时候我们家的子恒也变得能说会道起来了,我记得往日里你可是事不关己、从不开口啊!”
“哪里又都出一张猴儿嘴来?”姨娘的声音娓娓道来,她着一身烟绿的宽袖长裙,许是因为上了妆的关系,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了许多,连往日掩盖于颓败脸色中的面容都精致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