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三、逐2
“你们爷说这番话的时候,之前有没有旁的什么人在场呢?”我逼视着他的身影,想从他的口中得到我心中盼望的答案,纵是爱意稀薄,也不会到了这般恩断义绝的一天,他定是受了别人的糊弄,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举动。
绘红思索片刻,眼睛注视于采菊觅兰手端得五漆托盘,嘴唇如被封胶住了一般,微张了几次,声音低得如同呓语,“爷是一早醒来就传了这么几句话,房中自是无人的!”
瞧我的目光越加迷离,他又劝道:“这只是爷一时糊涂才起的主意,夫人千万不要气伤了自己的身子,那空照院虽在城外,但一直有妥贴的家人看顾着,这一去什么都是现成的,断断不会委屈了夫人。”
他的声音突然之间没有了底气,音色虽是宏亮但只是为了安慰我而刻意营造的气势,“而且,等爷过了这阵子,他肯定会派人去请夫人回来的!”
他的一番话说得极快,似是在路上早已想好的一通说辞,年轻如他,也知道我乍听这样的消息是会心痛欲绝的,难道与我曾心心相印的子轩就不知道我的这一腔愁肠将如何发泄吗?难道我的存在真得会打乱他与两位佳人共度*****的计划吗?
好!也好!
既是无情,相见不如不见,空照院,听这名字,倒是个极好的所在,去那里疗疗我一身的伤痕倒也好!
再抬首,美好温婉的眉眼之处已是一片不喜不怒的平静之色,平缓了语调道:“回去替我谢谢你们爷的一番苦心!祝他与两位妹妹白头偕老,永浴爱河吧!”
绘红虽是阅遍人事,原本以为我会大哭大闹,借以夺取有些流失的身份地位,再也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平静的面对这巨变,还口颂祝福之语,清朗的眉眼怔怔地望着我。
我越加平静地安排着事端,说道:“今日想必府中会忙得紧,你替我们在小门边准备一辆马车外就足够了,当务之急还是回到你们爷的身边替他张罗张罗吧!爷今日是主角,定是腾不出手来料理一二的,二爷虽是年富力强,但事出苍促,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力量,在冷府之中,也只有你才能帮上这个忙了!”
绘红再也料不到我乍逢大变,还事事处处替子轩考虑周全,激动的泪水在他的眼眶中徐徐打转,目光中满溢钦佩和同情之色。
我苍凉一笑道:“咱们就此别过,你多加珍重吧!”
待得绘红走远,采菊近得前来,小声道:“小姐难道就这般任人揉捏吗?咱们这便去秋爽院,让老夫人评评这个理,哪有新人没来就撵旧人的?”
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浓浓的倦意,吩咐道:“你还嫌不够乱吗?快快收拾东西,趁着新人的仪式还没有举行,咱们快些离开这儿!”
还有禀告老夫人的必要吗?子轩于清早独遣绘红告知,老夫人能不知其心意吗?就算不知,她会为了一个背负着不清白名声的媳妇而得罪后半辈子倚靠的亲生儿子吗?
虽然知道将赴空照院的消息才短短一会儿,但心胸已从最开始的震惊和伤痛慢慢地平静下来,今时今地,或许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静静地看着采菊与觅兰忙碌的身影,既然空照院中一切都有,所携带得只是一些日常必需的东西,至于子轩一年以来所赠的簪环首饰皆留在了绿意院中。当觅兰有些犹豫地持着那枚通透莹润的紫玉簪,问我要不要带走时,我也只是淡薄一笑,坚定地摇了摇头,以往的恩爱俱已不在,徒留旧物,又有何益?
阳光冷冽如碎金,点点照射在人的衣裙之上,让素淡的服饰有了异样的光泽,欢庆的新年,我将远离这座带着无数故事的庭院,踏上不知名的征途。
回首身后,随行的除了与我血脉相连的孩子之处,便只有贴身相侍的采菊与觅兰了!至于绿意院中的其他一干仆妇,自有新的主人需要她们的伺候。
小门之外,停着一辆轻便的马车,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同撞入我眼底的瞳影,冲入我的眼帘,青色的衣衫,温润的眉眼。
子恒的神情难辞歉意,“昨夜若不是我弄巧成拙,境况定不会如今日这般无可挽回!”
我微笑摇头,“怎会?一盘已布好的棋局,不会凭借你我二人之力而力挽狂澜的,你又何需和自己过不去呢?”
我的笑意露在他的眼中,大有不忍之情,他欲抚平我眉梢的愁绪,手终又无力地落下,郑重道:“空照院格局虽小但胜在样样齐全,你会习惯的。你放心!”
说到这里,他的话头没来由地截断,似觉得不妥,但又想不起说什么话来弥补一下,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我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轻轻侧首道。
他的目光中含一缕关切之色,道:“我会去看你的,空照院中我会派人来关照的!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还有我那活泼可爱的小侄儿!”似是为了唤醒我的意志,他重重地提到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
“我会的!”为着他的心怀关切,我轻轻地吐露着自己的心意,“离了这里也好,总算先解脱些日子!”
他的眼眸中闪现惊喜肯定之意,答道:“你能这么想,什么就都好了!我真怕你想不开,倒让已受过重创的身子越来越坏!”
门中似是绘青探头探脑的身形,我轻声道:“府里多少事情等着你了,再会!”
掀帘入内,迎上来得是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心意一宽,纵是万般苦楚,有他,总有好好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扬尘而去的马车背后是子恒殷殷的眼神,目送我离去,当年是他发现我的孤独无助而倾心待我,如今又是他不避嫌疑的前来送我,这便是冷府留给我最后的温情景象,只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