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八、试妹1
我的心中思潮涌动,但面色平静如初,还是如常的笑,“妹妹也一天大似一天了,若是长留此处,没得耽误了你的终身!”
听到“终身”二字,她突兀地抬起头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中已是珠泪盈盈,愤愤不平道:“姐姐何苦激我!当年如果不是家中横遭灾难,你为了救爹爹出牢狱,又怎么会下嫁冷府!”
她抿了抿红润的双唇,又道:“我知道,姐姐与姐夫之间的感情并没有你说得这般融洽,你与爹爹的谈话不过是让他们老人家安心罢了!想当初,姐夫爱你如珍似宝恍如昨日,可一年的工夫还没呢,这一纳就是两房妻妾。”
桐儿的话语尖锐,仿佛是一把磨得极快的刀片,一刀一刀地刮在我伤痕累累的心肺之上,让我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而她似是陶醉在漫漫的话语之中,并没有觉察出我的伤怀,拉着我的衣袖低低恳求道:“经过姐姐的事情,我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也看淡了,恩爱非常又能如何,最多不过疼你个三年五载的也抛到脑后跟了,若是寻不到自己中意的男子,还不如一个人清清静静地过一辈子呢!”
她的软语呢哝,她的俏声哀求,让我恍如回到了闺中的岁月,也是这般日碎如金的早晨,爹爹给桐儿布置了许多的功课,趁爹爹出门,桐儿就会溜到我的身边,俯低身段地央求着我,帮她应付功课暂度难关。
心一点一点地柔软下来,本来倒也是极同意她与子恒走到一起的,可一则虽有老夫人的慨然应允,但子恒的心意并不在她的身上,二则冷府家大业大,想当初子轩对我情深意重,还不是弄得如此悲凉结局,更别论子恒与她从无交集了!
遂和言道:“你是我嫡亲的妹妹,我自然希望你以后的日子和和美美的,只是,爹娘年事已高,身边也少不了你的悉心照料,说句自私一点的话,我是满心期盼着咱们徐府能有个倒插门的女婿就好了,倒是不指望着他能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只要他能真心实意地对你和爹娘好就罢了!”
瞧着她似是对我所说的话颇不以为然,又加重语气道:“我的困境,相信不用细说,妹妹自能猜到个八九分的,我自顾尚且不暇,以后的日子怕是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你们了,我如今的愿望,一是希望孩子能平平安安地长大,二便是我的家人能够幸福安乐。”
闻及此,她的神情有片刻地失落和深切地哀伤,怔怔地望着我,眸中有被感动着的湿润,让她的双瞳愈加清澈灵动。
如果男女之间没有轰轰轰烈烈的爱情,虽说日子无味了一些,倒也能保得长长久久地安宁与祥和,若让我现在选择,我倒是宁愿过些平静无波的日子。
我拉起她的手,触手所到的温软让我的呵护之心更坚,口气中是从来不曾有过的郑重,“姐姐没用,不能为你分担些什么,以后家中的重担只能让你独自挑起,你年轻又是女子,所以我只指望着你能寻个心地良善的男子嫁了,和爹娘呆在一起过些安逸日子!”
“姐姐!”她切切地唤我一声,又低下头道:“你说得都有道理,可我怎能随便寻个人便嫁了呢!再说,再说……”
说到这里,她的一张俏脸涨得如同天边最为耀眼的红霞,跺了跺脚终是说了出来,“姐姐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思,除了他,任是再好的男子,我都是不嫁的!”
到底还是说出了她心中憋着的话语,她的神情一松,抬首直直看向于我,目光澄澈而透明,那种无畏的模样让我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我的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杏花花瓣,沉吟道:“可是情之一事,从来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妹妹的心意固然是坚如磐石,只是他的心意,妹妹又知道多少,这么漫无目的地等候,你的青春不是都虚耗了吗?”
我尽量地字斟句酌,生怕伤害了她脆弱的少女情怀,去年此时,我是满心相帮着她的,可执拗如子恒,却宁愿错付了感情却硬是转不过弯来,真是让人徒叹奈何。若论人品才貌,子恒确是理想的人选,可他……
“如果能等来他的真心对待,即使浪费了青春又何妨呢?”桐儿低低地叹息一句,眼中的寥落分明而清晰。
我清浅一笑,回首自身,自己的一生已是烙上了不幸的标记,又怎么忍心再草率地决定桐儿的终身幸福呢!可子恒,他的心意没有人比我更明白的了,我就这样看着桐儿在这条羊肠小道越走越远吗?我走过的泥泞弯路还得让她再走上一遭吗?
我的目光温柔而沉静,“桐儿,那么你的心意,他知道吗?”
大方如桐儿,在这个敏感的话题前,也不免羞红了脸,低语道:“我与他的相处,姐姐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不过是去年在冷府小住时,与他有数地几次谈话。后来,姐姐染病之际,他虽是来过几次抚慰爹娘,,但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回,我再是胆大开朗,事关女儿家的那点子心事,他一个大男人尚且不提,我又怎么好意思开口呢?”
“果真没有?”我有些置疑地询问道。依着桐儿那一根肠了通到底的直性子,面对自己心仪的男子,真能一点子都不流露出来吗?
桐儿脸颊上的那抹红霞越发地加深,鲜艳欲滴,低头抬首之间,发上的蝴蝶珠钗随着动作的起伏而微微摇动,低低的撞击声隐隐传来,端得是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她细心地拨正孩子的围兜,迟疑片刻后道:“偶尔也有不以经意的流露,可他却像个木头人似的,半点也不理解女孩儿家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