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洞房
满头的珠钗压得我的脑袋生疼,昔日常梳的发辫如今已换成了妇人的发髻,酸痛难耐的脖子无声地提醒我,此刻我已不是徐家待字闺中受尽娇宠的女儿,不管是否情愿,我的人生将翻开崭新的一页。
待嫁的半年中,听到了许多关于冷府公子的事情,说他年已三十,凭着精明能干的才智,创下了富可敌国的财富,桐城的年轻人都把他作为自己奋斗的目标,这也是爹娘同意将我嫁与他为妻的主要原因。凭我家现在的境况和我不宜早嫁的预言,谁还愿意娶我过门?放眼桐城,谁又敢得罪权势滔天的胡守备?但为何要我这个出身落魄门第的女子为妻?倒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按照冷家的地位和冷家公子的才能,要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子没有?心里的好奇随着婚期的临近也是与日俱增,今天该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了吧!
心事就像大海中澎湃的波涛一浪接着一浪,大红的盖头,遮住了所有的视线,耳边除了喜悦喧闹的器乐声,就是喜娘在喋喋不休的说些吉祥的祝福话,吵嚷了快一天了,我摆摆手让她们都退了出去,喜房里才有了一丝让人心悸的安静。
我已枯坐良久,却迟迟不见冷家大公子的身影。心中是极明白的,虽说拜过堂、成过亲我已是冷府明媒正娶的大夫人,但这买来的妻子,谁又会放在心上,说不定他早已认定我是趋炎附势之徒。刚才在拜天地的时候,就听到几个压低了的嘲讽声:
“什么大夫人?不过是我们冷府花了十万白银买来给大公子取乐的罢了。”
“若不是有三分姿色,谁稀罕呢!”
虽是放低了的嗓音,但尖锐的仍能直钻我的耳膜。可能今日参加婚宴的大多数宾客都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是混个心知肚明不明说罢了,只是不象她,心里藏不住话儿,非得抖搂出来心里才痛快。更何况爹爹已是一介平民,好像我们徐家是靠冷家的余荫靠定了,那些势利的就更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我在冷府以后的日子,必是难过的。相伴我的只有采菊,她从小与我一起长大,说是主仆,情同姐妹,本想让她留与家中好照顾爹爹娘亲,她却哭着闹着,硬要陪嫁过来,她定是怕我在这冷府孤苦无依,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此刻她在一旁,喜滋滋地道:“小姐,今天的排场可真大,听说光酒席就开了百来桌呢!看来呀,这冷府还是注重这门亲事的。小姐嫁过来,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跑了一天了,也不知道累,嘴巴也不知道消停一会儿。”我轻嗔道,这丫头哪懂得宏大气派的场面,只是冷家为了生意上的需要。他家是国中首富,碰到这样的大喜事,莫说那些平素生意上有往来的,官场上有联系的,就是素无往来的还不趁这个难得的好机会,送点礼,喝点酒,走动走动。俗语说,伸手不打送礼人,平日里冷府的门槛再高,可是今日,对笑脸贺喜的人总是来者不拒的。说得难听一点儿,我的终身大事不过成了人家笼络人心,攀权附贵的工具,亏采菊还高兴得不知天南地北了。
“小姐,你饿不饿?我去拿点吃的东西。”采菊马上又有了新的话题。
从早上忙到现在,还真是粒米未进,不过,新郎未揭盖头之前是不能吃东西的,万一我正大块朵颐,他突然进来看到他的新娘像个饿死鬼似的,总不大好吧!而且说也奇怪,这人要是饿过了头,对于食物的兴趣倒不大了。
正想告诉采菊我不想吃时,突然,门外响起一个男子浑厚的声音:“禀夫人,公子有一桩极重要的事情赶着去江南料理,让我来告诉夫人一声,请夫人早些安歇。”
什么,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奇事?新婚之夜,新郎连喜帕未揭就要急着走,多重要的事情,难道连亲自来辞个行的时间都没有吗?怕是不屑于面对这个买来的新娘吧!思及此,冷声道:“知道了,你退下吧!”纵是满腹酸苦,也先得摆出主人的样子来,难不成新郎不来,我还哭哭啼啼吵闹不成,爹爹多年对我的教育已让我有了处变不惊的本领。
也好,他不来,倒也免去许多不想面对的问题,一想到这新婚之夜,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只不过,又给这府中的一干人等留下茶余饭后的话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