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觉得这个眼神有几分眼熟,一时想不起。
只是,为何会莫名地有些心疼?
看来,我这心疾又有些加重了,得记得寻个机会再向灵悟骗些仙丹妙药养养才是,总落下这么个病根终归不大好。
他竟旁若无人似地走了进来,摇着扇子四处张望,委实纨绔得很。我很识时务地从门后操起一根棍子,放眼望去,离我近些也只有这个权且做护身之用。
“这位公子,五步之内你若再不自报家门,就休怪我不客气了。”我听见自己心虚的声音,自从做了凡人,还没真真正正动过一回手,若是对方是个习武之人,区区一根棍子,实难起什么作用。
他斜了头转身,扇子在我额前点了一点:“淘气!虚长了两百岁,脾性却一点也未改。”
他……他怎知……两百岁?
“莫非你是……莫非你是……”我觉得心跳得厉害,好似要呼出嗓子眼,手里的棍子不期然间已掉至地上,顺带砸了砸我的脚面,吃疼得很。
“莫非是谁?”他盯着我,笑得无比灿烂。
这妖孽似的眼睛,即便他换了一身皮囊也瞒不过我。我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便锁不住地往下淌,喉咙竟不由得哽咽起来:“你不会是那只又蠢又笨,自命不凡,固执冲动,害我担心了两百年,想念了两百年的猪吧?”
他将扇子拍进掌心:“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无过是也。”说完,摊开了双臂,只等我扑进他怀里。
我却不争气得很,咬着嘴唇站在那光流泪,晾得他站了半日也没上前配合。
无奈,他只得怏怏收了手,走到我跟前,拂着我一头未整理齐整的头发:“这两百年也未见你来看我,我以为你没心没肺,把我给忘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他紧紧地抱住:“我是想忘了的,奈何你这只猪阴魂不散,总也忘不掉。”想了想,怕他当真以为我想忘了,又慌忙解释道,“我被那道士敛了法力,去不了奈何桥。心里却一刻没忘了的。”
他听说了我未去看他的缘故,“哦”了一声,轻描淡写;又听得我说没敢忘了他,很是得意:“记得两百年前,有个小妖精说若是来生彼此还是妖精,她便遂了我的心愿从了我。忘川河里的滋味着实难受,那时我一口气快停了,单听了这句话,才硬撑了两百年,巴巴等着痊愈了回来找你,找了你一年却没找着,你可知我多少心慌,担心你受了天庭的责罚,再寻不着你。原想借着先前和天君的一点交情向他求求情,哪知到了天宫,遇见南天门的执事神君,他说确听过天君下令收服你,却并未见你被收到天上,方认定你还在凡间。便想了个主意,开了一家首饰店,特意在不显眼处放了仿造的护身镜。我相信你若看到,定会买下它。我等了许久也不见买家,还以为你不在京城,今日我去了店里,方知前几日被买走,你可知我那时的心情何等的欣喜,忙一路打听了才寻到这。”
我听着这话很是唏嘘,无过寻我寻到天上去了,难为他一上一下地跑,占着过去一点功劳卖了许多面子。
他很认真地看着我问道:“如今,我只问,当日你在奈何桥说的那句话还算不算数?”
我的心突地一跳,抽了身子故作恍然道:“原来,你是登门算那陈年旧帐来了。”
他扬嘴一笑:“自然是算这桃花帐来了,猪的心眼向来很小,你答应的事若是反悔,我便是几万年也得索回来。”
我心有戚戚焉,我与孟婆说那话时本是情之所至,没承想无过竟能听得到,好比直剌剌地对着无过表白,纵然我脸皮比一般妖精厚些,终究没试过这档子事,难免有些羞臊。如今被他抓了一个把柄,若不能以身相许,想是要被他纠缠个几千年。向来我觉得男女情事以两情相悦为好,虽说我与无过称不上不相悦,终归觉得有被要挟的意思。
“我答应的事自有一番决断。只是你如何换了个模样,叫我一时难以适应,我看着还是先前的模样好些。”
无过听了,扬头捋了捋束发:“先前那副皮相伤得太过,若还是用它,难免有些吓人。我醒了以后,孟婆帮我挑了现在这副模样,我觉得比先前还耐看些,你若看不惯,我便牺牲自己,搬来与你同住,朝夕相对,很快就习惯了。”
他这算盘打得甚是如意,我白了他一眼:“我竟没想过忘川河里历练的不是元气,竟是不知羞耻的脸皮。”
他“嘿嘿”笑了两声,越发得意了。
门却在这时被推开,跟着呼啦啦进来一干人,将我偌小一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我盯着门口,往往最后进来的便是重要人物。不过即便没进来,瞧这些人的装束和排场,行事如此高调的,除了陈王再无他人。
果然,他阴着一张脸看着横生出来的无过。
然而他也只是看了看无过,待走近了便转了头看着我:“本王想清楚了,即便你是三十五,四十五,你也还是本王的王妃。”
无过诧异道:“樊天?”
陈王这才将无过上下打量了一阵,嘴里却是问我:“他是谁,他如何知道本王的名字?”
年纪轻轻的少年郎,左一个“本王”右一个“本王”,生生把自己叫得老上十来岁。不过令我意外的是,他这一世居然也叫樊天。
造化弄人,造化他娘的没事专门弄人。
当然,逮住一个弄妖的机会,也是断断不会错过的。
无过没有应他,先前自信的脸平添了几分担忧之色。
樊天看着我,无过也看着我,他们都在等待我该如何介绍无过
若是灵悟没说那番话,若是没有那个梦境,或许我的决定会坚决很多,今时今日,我却犹豫了,无过,为何,你总是晚一步?
我的犹豫让无过的脸登时变得煞白。突然,他将我揽入怀里,迎上樊天阴沉的脸,笑道:“疏影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