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今儿怎么回来得如此早?先过来擦把脸,稍事歇息,妾身一会儿就命人安排饭菜。”王大为回到家,刚一进屋,肖艳秋便如往日一般笑容灿烂地站起身,边说,边走到铜盆旁,向盆内加些热水,洗好热腾腾的擦脸巾,递了过来。
这话语,很平常,这举动,也很平常,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二人感情甚好。
“呃……”王大为的行为与平日迥异,非但没有了往日那爽朗的笑声,相反,面上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似乎没有听到肖艳秋的话,直到那热腾腾的毛巾出现在眼前,他才恍然大悟,忙伸手接了过来,胡乱在脸上擦了几下。
“夫君,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肖艳秋明亮的眼睛望向王大为,那目光中充满了期待。此刻,她多么希望她的夫君能毫不隐瞒地将一切告诉她,能和她共患难,共进退呀。
今儿一早,太师府便派人传来消息,说李太师生病,诸位后辈多去看望,她的姐妹也在其中,姐妹们希望她也能去,一来探病,二来姐妹们也多日未见,借机一聚。
得到消息后,她匆忙赶往太师府,谁料,一进太师府,她便被接进书房,而在书房内等待她的,正是她的舅舅李沐凡太师。
李沐凡太师将太后和武侯密谋弑君篡位,王大为为报恩必然会参加谋反之事,和皇上要她做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听过之后,震惊、害怕自不必提,在震惊、害怕之后,肖艳秋冷静思考起来,不多时,便已打定主意,无论是为了忠孝,还是为了她自己,她都决定按照皇上的要求去做,因为这是唯一能够保全王府上下一干人等性命的机会,她相信,既然皇上说可以饶过他们的性命,自然不会食言。
王大为犹豫了一会,开口答道:“没什么事情,只不过,我今儿有些累了。”
听了王大为的回答,肖艳秋心中万分失望,虽然是恩爱夫妻,但是,看起来,王大为并没有如她所想那般信任她。
肖艳秋并不知道,此事此刻,王大为心中万分纠结,而那纠结,主要来自于她。
其实,很长时间一来,王大为心中一直有着隐隐的担心,他担心武侯和太后会有谋反之意,现在,他的担心果然被证实了。
今儿一早,他刚到守卫营,便接到武侯的密令,在密令中,武侯没有丝毫隐瞒,将初八举事全盘告知,并让他届时带领人马,将皇宫团团围住,逼迫皇上退位。
王大为心中左右为难,谋反之事,他断断不想去做,但是,让他背叛武侯,却也万万不能,因为,如果没有武侯,这世界上便早已没有了他,武侯对他有再生之恩,他怎么能昧着良心,背叛恩人呢?
王大为并非京城人士,他的家乡,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虽然家境贫寒,但他自幼习武,却有着一身好功夫。
三年前,王大为辞别爹娘进京考取武状元,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谁料,路上却被人偷了盘缠,又急又气之中,他病倒他乡,因无药医治,那病竟然越来越重。
那场大病,将他折磨的几乎失去了人形,心知将不久于人世,王大为豪气顿生,如果必死,那死法就由他自己来选择。
那天,他将自己整理的干干净净后,走出了栖身的那座破庙,他向山中走着,走着,不知走了多远,见前面路旁有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王大为笑了,这儿,山清水秀,就是他的葬身之地了。
想罢,王大为走进树林,抽出剑来,凝神观瞧,那剑身,依然铮亮,只不过,还未来得及杀敌立功。
王大为拄着剑,气喘吁吁地站立了一会儿,这场大病,将他的体力几乎消耗殆尽,加之走了这么多的山路,他感觉体力已经严重透支,真的想直接躺在地上,永远都不起来了,但是,他还强行支撑着,即便是死,他也要武完最后一场剑,然后,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
王大为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手中的剑,武了起来,这一刻,他忘记了病痛,忘记了羸弱,全部心思都在武剑上。
如果这是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场武剑,就让他武出精神,武出力道,武出他最高的水平来。
剑花朵朵,落叶纷纷,那茂密的树枝,在他的剑风之下,沙沙作响……此刻,王大为已经达到了剑人合一的最高境界,而这最高境界,也是他归去的时候了。
武着武着,王大为回过手来,剑锋直接向他颈间抹去。
他闭上双眼,等待着死神的降临,但是,颈间的疼痛并没有来,而他手中的剑,却忽然被一个力道袭来,“唰”地一下直飞了出去,深深插进身侧的树干之中。
王大为力道尽是,他步履踉跄地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打落他手中利剑之人,正是途经此处的武侯柳正启……
武侯救了他,为他治病,送给他盘缠,并派人将他送到京城,而他,不负众望,竟然真的考取了当年的武状元。
此后,武侯不仅通过太后,征得皇上同意,认命他为京城守卫军的都统,还亲自做媒,让他娶到了象肖艳秋这般聪明美貌贤惠的妻子。
武侯对他的恩惠,简直太多了,多到他已经无法报答的程度了,为了报恩,即便让他为武侯去死,他也愿意。
正因如此,看到武侯的密令,王大为虽然犹豫,但不多时,便已决定,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按照武侯说的话去做,就算是以他的命为代价,他也在所不惜,否则,他岂不成了之恩不报的小人了吗?
但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他的妻子,如果谋反之事成功,他必然是功臣,如果谋反之事失败,不仅他的性命,包括她的性命都会不保。
他怎么忍心让她,他心爱的妻子,如此青春年华,便丧了性命?
王大为心中万分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