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米虫王妃:爷,给妞笑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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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我走的时候,昕晨还昏迷着,不过太医说,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我想,是走的时候了。她醒来第一个想见到的人,必不是我,那么,有云泽在,就可以了。

原本的执着,假装看不见她心中的伤痛,到头来都是自欺欺人的假象。

当我看到昕晨扑向他,眼神那么坚决,仿佛她的身后正对着的,不是一把剪刀,而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

我想,云泽的怀抱,对她来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了吧?

她倒在他的怀里,背上的鲜血肆意地流,而我,却看到她唇边的笑意,那么放松,那么美好。

我们三人之间的结,终是解了吧?

她想死在最爱的人的怀里,对她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那一霎那,我忽然明白了,我认识她四年,守护她三年,依然没有将她的心从云泽身上夺走。就算再过八个四年,十个三年,我也无法将她已经遗落的心,收回到我的身上。

那么,我要了这个心在别人的身上的妻子又有什么用呢?只是一具,会说会笑的躯壳而已啊。

那不是我想要的。

记得初到沐王府的时候,她几乎是被云泽硬拖进的洞房,只是在第二天,她依然能谈笑着告诉我没有关系。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该醒悟了。

有哪个女子不在意自己的贞洁呢,只是,当夺去自己贞洁的是自己所爱之时,才不会心存芥蒂。

那个时候的昕晨,也是对云泽心动了吧?

可是,她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他们两个都是倔强的人,这我一直都知道。所以云泽走的时候,都没有让她送行,只是,只有我,才能看出他的思念来。

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放手的,在军营戎马倥偬的岁月里,静下来的时候,我却还是会想起那张无忧无虑的笑脸,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却还是让人看不清楚。

我想我是着了魔。

然后,她来了,在敌人的阵地上,她被陌陌公主用刀架在脖子上,那一刻,我心如刀绞。

其实前一晚,我们就得到了她被俘的消息,我心急如焚,可是云泽他却表现得和没事人一样,所以,我认定他不爱她,不在意她。

我不知道的是,云泽其实一直在暗中布置一切,可是,这一切原本是我这个做军师的分内事,可是这一次,他却选择不告诉我。

因为,这一切,关系到了他的妻——柳小小,却也是那个让我心动的女子——梁昕晨。一如他当初接昕晨到边关的时候,也完全没有告知我一声。

救下昕晨的是夜凰,云泽将她送到营帐中就不闻不问,她受了重伤,在给她上药的时候,感情在闸门一下没有关住,我忍不住抱住了她。

一切有些失控,当时当我出去再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回归了正轨。

因为,昕晨她正靠在她丈夫的怀里。也对,那个地方,才是她真正的归宿吧?所以我离开了,不发一言。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躲着她,她也基本不出营帐。

直到那个小镇上的除夕夜,她喝醉了,告诉我:“人生,得难得糊涂才好!”

最后,她醉倒的地方,还是他的怀里。

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他,才能名正言顺地抱起她。

那一夜,我真的喝醉了。

回京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什么都不想干,只在京城郊外买下了一处地,造了几间草屋,种上桃花还有一些蔬菜。

我想在这样清幽的环境里,忘记以往的种种。

我对家里说,在京城做生意,事情太多,一时半会儿回不去。我想,等我做了好了十足的准备,我大概会回家迎娶花凤月进门。

尽管,她会让我想起沃渔,可能会让我悲伤一阵,但是,对于我来说,娶谁其实都已经无所谓了。

再说,当初答应迎娶凤月,如今如果退了这门亲,我岂不是成了背信弃义之徒了吗?

凤月,其实是个很好的姑娘,至少,爹娘很是喜欢她。

这就够了,人生在世,怎么能事事如人心意呢?

但是我再次遇到了她,她的闷闷不乐,我全部看在眼里,我想,在沐王府生活,和宫里的那些纷纷扰扰又那么地近,那实在不该是她能适应的地方。

我其实也能感受到云泽对她的庇护,对她的宠溺。可是,既便如此,他也阻止不了侧妃的进门。

陌陌公主,昕晨差一点死在了她的鞭子下,最后两人居然要共侍一夫,这是何等得讽刺?

我以为,云泽会爱极了昕晨,将她保护周全,可最后,他还是和陌陌圆了房。见异思迁,竟然是这么快的一件事情吗?

我看到了那一刻,昕晨的心,已经碎成了一片片。

去柳府看她的时候,我认识了她的八哥——柳亦萱,我可以从他眼中看到自己的神情。

看得出来,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男子啊。虽然是兄妹不伦之恋,可是在霎那间,我还是理解了,宽容了。

我又何尝不是对好友之妻动了心,说起不伦,这也是有悖伦常的啊,更何况,云泽还是我的顶头上司啊。

千丝万缕的联系,让我和柳亦萱互生了好感,因为我们爱慕着同一个女子,我们都希望她能过得好。

我们联手,想带给她这个世上最大的快乐。

但是这一切,终究被她腹中的孩子打乱了。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但是我却看到了她眼中的欣喜,明明犹豫,却是藏也藏不住的欣喜。

所以她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决定自己抚养这个孩子长大。

如此独立的昕晨,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脸上洋溢着即将当母亲的幸福,那一刻,我也被感染了,就想这样陪着她,走完一生,一世。

皇室的孩子,自然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所以,我和柳亦萱商量以后,决定让这件事情成为永远的秘密。

我们帮她挡了所有的来客,包括居心不良的依妃和林妃,只等到肚子开始显山露水的时候,将她转移到我的竹屋内,调养身子,等待着那个小生命的到来。

我们都希望是个女孩,只有女孩,在皇室中才不会有灾祸。没有人会在乎一个没有继承王位权利的女孩是否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跟她过不去。

那个女孩,我希望她长得像昕晨,那样纯真,那样灵动。

之后想起,我每每后悔。如果知道昕晨会有石板桥上那一劫,我宁可将她送回沐王府,也不该让她去我的竹屋的。

她从桥上摔下来,殷红的血,染红了她的裙子,也扎痛了我的眼睛。

那个,我们两个都如此期待的孩子,就这样,死了!

我的痛,不亚于云泽,他将依妃和林妃打落了桥头,几乎是愤怒地抱起了昕晨。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一切,就如纸包不住的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柳亦萱抓着木棍闯进来,逼着云泽离开,那木棍一下两下地打,却没有打走那个坐在床头的痴呆身影。

“既然你如此爱她,为什么还要和陌陌……”我劝走柳亦萱,沉重地叹口气。

如果昕晨跟着他是快乐的,那么我放手又何妨?

“蓝翎,你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云泽却是摇头,然后不再理我,只是附在昕晨耳边一直喃喃地说着什么。

有什么好的理由,去解释他之前的那些荒唐事情呢?

我想不出来。

我们只是不眠不休地等着她醒来,却又怕他醒来。一旦她清醒,问起孩子的事情,我们该如何回答呢?

但是这一天,总还是要来的,我看到了她的心灰意冷。当她说:“蓝翎,带我的走!”的时候,我的心,便再也受不了控制。

我清楚地知道她和云泽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可是我一直相信,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

我想,只要我付出了,便可以得到她的回应。

花凤月和翾禤早就到了京城,我很早就知道。初初知道凤月也在秀女之列的时候,我确实是吓了一跳,只是后来便就坦然。

路是每个人自己选的,凤月自己选的路,我没有理由揽着她。

八月十五,我本是想带着昕晨去散心,没想到会见到她和翾禤。我知道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听着凤月对自己的哭诉,我的心也是不安的。

只是,也仅仅是不安而已。为了这不安,我可以为她去死,却还是没能让自己爱上了她。

我想,这就是悲哀。

我和她一同拥有的同一种悲哀。

昕晨她不爱我,因为不爱,所以她选择了离开我。

那一刻,我理解了凤月,以至于在今后的岁月里,理解了她所做的所有事情。

战争结束的时候,我听闻云泽请旨永远镇守边关,永不回京。

又是一个伤心人,在这个世上,我,云泽,凤月,还有柳亦萱,包括昕晨,其实都是伤心人。

我每天每天,都在忍下去找她的念头,因为我怕再见到她就会想永远和她厮守,甚至可能会不顾她的意愿。

有些念头,压抑得太久了,便会疯狂。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再次见到她,居然会是在那么一个诡异的地方——皇宫,我们在一夜之间,都成了皇上御封的天师。

这个皇上,做事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第一次听说,天师原来还是可以御封的。

而且他讲的话,如此耐人寻味。

我听出了端倪。

“捉鬼”不过是个幌子,“捉人”才是真吧?

在离真相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的心却越来越寒冷。昕晨却在那个时候失踪了,我有多少次痛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会丝毫武功,居然可以让人,从我眼前将昕晨抢走。

老天,她究竟要受多少的苦难,你才肯放过她呢?

为了救她,我想尽了一切的办法,最终还是抵不过那个黑衣人的一拳一脚。

我知道,云泽,是为了追捕公孙无痕而来,亦是——为了昕晨而来。

他遵守着诺言,在她醒来见到他之前离去,一如我之后做的那样。

很多时候,相见真的还不如怀念,就算是怀念,原来也是可以这么刻骨铭心的!

我想在最终还是了解的昕晨的心,她夹在我们之中,只能将我们三个的关系打成一个死结,总要有一个人退出,才能周全。

我也理解了皇上的用心,以他的睿智,不可能不知道凤月的美貌,他却只让她当了一个普通的女官。

他也想帮我们解开这个结,只是,有很多事情都是无法勉强的。

当然,如果凤月不在他的茶水里加上催情花粉,一切是不是又会有些不同呢?

皇上想帮云泽夫妻破镜重圆,也想让我和花凤月重新牵手,只是他不知道,我和花凤月,原就无情。

所以我假装看不到,看不到翾禤的阴谋,看不到凤月的怨恨,更加看不到,昕晨说要嫁给我的时候,那种绝望的眼神。

我只知道,那一刻,她是彻底放弃了云泽,所以,我便有了机会。

我自欺欺人地认为,云泽不会再回来了,只要我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她就一定会感觉地到的。

但是,云泽伤了,几乎死去。

我看到了她假装若无其事,我的心比她还要痛上几分。

我的愿意,只是要她开心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最后,居然连我自己都不开心。

看着她狂奔而去,我守在竹屋内,等着他。

虽然我知道希望的渺小,可是我还是坚持守着,连柳亦萱要将我拉走,我也不肯,因为我答应了她,要等她回来。

我就要等着,哪怕一辈子,我不会离开这竹屋半步。

其实我知道,这等下去,多半会成空,可是我还是固执地守着。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出现了,就在我的眼前,她的样子,不是幻觉,她的声音,也不是幻觉,是实实在在的她,就在我眼前。

当她靠在我怀里笑,我的心便沦陷。

这一生,不管爱或不爱都好,我不想再放手!

因为是她自己回来的,她选择了回到我身边,那是不是表明,她已经选择了我?

可是,石板桥下,却看到了她与云泽的相拥,那样的相拥太美妙,太投入,而我和她,一次都没有过。

我们都在为对方着想,于是每一次拥抱,都会想着很多事情。而她和云泽的拥抱,我分明看到了那种不顾一切的投入,此刻,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方而已,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在他们眼中都是那么微不足道。

那一刻,我几乎都要放弃了,可是她追了出来,她告诉我,刚才那个,是“告别之吻”。我几乎能感觉到那有多痛苦,可是,我还是接受了她的解释。

我知道她在欺人,我却宁愿选择自欺。

在她的闺房门口,我听到了她与翾禤的对话,原来,她竟然暗地里受着胁迫。

我当然知道她是真心要嫁给我的,我从她真诚的眼中,就看出来了。她没有骗我,因为她一直在欺骗的,是她自己而已。

她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她觉得欠了我,想要偿还。

只是,她只能用她的身来偿还了,而她的心,我永远都得不到吧?因为,她的心已经完完全全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上了。

人心,从来都只有一颗。

以我对她的了解,我知道她做出了一个痛苦的抉择——心既然已失,那么就将身留给我!

身心分离,那是一种挖骨抽筋,剥离一般的疼痛。

长痛不如短痛,我想,等她到了杭州,也许会开始新的生活。

我知道她在努力试着爱上我,学着爱上我,可是,如果爱情可以用来学习的话,她应该早就爱上我了吧?

毕竟,四年了!

或者我该成全的他们的,可是我却开始犹豫。

她真心地答应嫁给我,这样的机会,我可能一生就只能等来一次啊,真的要就这样放弃吗?

我有些不甘心起来。

人的心,果然都是贪婪的,我只想要拥有她,如此,错了吗?

可是,我真的可以不介意她心中的那个影子吗?

我不知道。

当她登上喜船的那一刻,我以为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走,但是,似乎老天也想纠正这个错误。于是,翾禤小产了,而罪魁祸首,居然是凤月。

没有任何消息比这个消息更让我震撼的了。

曾经都是我在乎的人,最关心的人,最后成了死敌。

更没想到的是,翾禤疯了,她将云泽当做了皇上,一刀刺了过去。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醒悟,与其三个人一起痛苦,不如就到我这里为止。那样,至少有两个人是幸福的,那就够了。

况且,连柳亦萱都看来了,昕晨嫁给我,并不幸福。

我都干了些什么,我明明,只想看到她幸福的,可最后,差点就葬送了她的幸福。

所以我选择在她醒来之前离去,将她的幸福,奉还给她。

我带着爹娘回了杭州,他们没有多问一句话,只是暗自叹气。他们,也是了解我的难处的啊,只是,善良如他们,只是觉得儿子在身边就好,不再多言。

回杭州不久,我就听说柳家的女儿,在嫁给我的路上,落水死了。

我想大概是东窗事发了吧,皇上想帮她才让她假死的。

再过几天,听说翾禤跳楼死了,爹一夜间衰老了十岁,轻轻叹气。

关于翾禤不是他亲生女儿的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他,他年纪大了,怕是经受不住这种打击。

又过了些时候,我听说云泽成亲了,对象是一个冲站场上救下来的孤女,姓梁。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听到那个消息,我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幸亏当初做了个正确的选择,我的心,也是安定的。

父母在,不远游,我最终选择留在杭城照顾我年迈的父母。

只是,直到他们去世,都是无法瞑目的,因为,他们没有看到他们的儿子娶亲,也没有看到他们希望中的孙子的出现。

十年,他们盼了时十年,终归于一捧黄土内。

为他们守孝三年,我离了杭城。

想想,这一生,也不会再见到让自己心动的女子了吧,而且我早就过了不惑之年。那些儿女情长的事情,也早就看得开了。

我开始周游各地,蓝府的产业渐渐在我手上壮大,只是,后继无人。

我开始做善事,将蓝家的财产发给那些饥饿的人,有需要的人。不出三年,蓝家乐善好施的名声便飘远了。

那一日,我和平常一样,自外经商回来,驾着马车进杭城。

不知为何,马惊了,车夫拉不住。

空中飘过一个紫色的影子,脚一掠,稳稳地落在惊了的马身上。

我牢牢地抓着车辕子,看着那个紫色的身影正在努力地驯服那匹马,长长的青丝飘起,带着醉人的清香。

我想,这个女子,一定是个极端漂亮的姑娘,而且还有这么好的身手,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呢?

马驯服了,我安全了。

刚要道谢,她却转过了身,将缰绳递到车夫手里:“还说什么蓝府老爷乐善好施,原来也是个横行霸道之徒!”

我愣住,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因为她的脸。

她的左脸上,画着一朵盛海棠花,妖治非常。可是,我觉得,如果没有那朵海棠花,这个姑娘,应该是更漂亮才对。

“多谢姑娘搭救!”我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当然也不会跟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置气。

“站住!”她剑一抖,已经横在了我脖子上,“想就这么走了吗?”

不然怎样?

蓝翎愣一愣,想了想,道:“不如请姑娘到舍下喝杯薄酒,聊表蓝某的谢意?”

“谁要喝你的酒?”她将剑再紧一紧,声音倒是极好听的,就是那朵花,画得美则美夷,总让我有一种画蛇添足的感觉。

总觉得,她该是那种清明俊朗的出尘绝色,偏就让那花给挡住了一大半。

不要酒,难道要现金酬劳吗?

我心中暗叹一声,好好的姑娘,怎么会如此贪财呢?

不过叹息归叹息,我还是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票递上去:“姑娘,一点小意思,就当是蓝某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了!”

“谁要你的臭钱?”她脸色更凶了,像受了侮辱一般,拍了一下我的手,差点拍掉我手中的银票。

“那姑娘是要……”我有些弄不清楚这小姑娘心中的想法了。

莫非真的是我老了,不明白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了?

“马惊了,饶了过往的百姓,难道你就不该跟他们道个歉吗?”她总算是揭晓答案。

原来是这样,或者,我该对她另眼相看。

“呵呵,是我疏忽了!”我拱手作揖,对着两边的百姓道,“刚刚我蓝府的马惊了,各位刚才有什么撞坏弄坏的,只管到蓝府来领赔偿,蓝府一定照价赔偿!”

“这还差不多!”她的剑一手,道,“走吧!”

“去哪儿?”我小心翼翼地问,这个小姑娘的性子,怎么一惊一乍的,我歉也道了,钱也赔了,她还要怎样?

“你不是说请我喝酒吗?怎么,说话不算数了吗?”

呃……

刚刚,明明是她自己拒绝的嘛。

“还请不请了?想说话不算话吗?”

这个小姑娘,让我很头疼。

我摇摇头,无奈地伸伸手:“那么,姑娘,请吧……”

她一甩头,趾高气昂地走在了前头。

“姑娘……你……”我犹豫着开口。

“什么?”

“那个……你认识路吗?”我想我还是需要提醒她一下的。

“不就是蓝府吗?”她左右看看,“往哪里走?”

我困难地咽一口口水:“我想,现在应该需要往左转个弯了!”

“那你带路吧!”她将剑抱在胸口,让开了道。

果然只是个刁蛮的小姑娘而已,我失笑。

“你笑什么?”她看着我有些恼怒。

“呃……我只是想到快要回家了,心中不由有些高兴而已,这样不该笑吗?”

“你……”

我忽然发现,顺着她的思路去跟她对话,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落败的。看她气鼓鼓的小脸,我心中的笑意越发浓郁。

“走吧,姑娘……”

蓝府如今并没有多少家丁,横竖也就我一个人住,有门房,一个车夫,两个伺候起居的丫头,和一个打扫院子的家院,还有一个老园丁,再就是厨房里的厨师两夫妇。

这些年来,虽然其他都可以一切从简,可是在吃上面我一直不肯将就。

大概,是受了昕晨的影响太深了吧?

每每看到什么好吃的,总想去尝尝,而如今蓝府厨房里的出世夫妇,也是我花了高价从外地请来的,能做各地美食。

“你们蓝府的菜还真好吃!”我真的不知道,一个小姑娘,是怎么把我准备的一大桌子菜全吃下去的。

我看着目瞪口呆,能这样吃菜的女子,迄今为止我也只看到过一个而已。

“姑娘,请问芳名如何称呼?”忽然想知道她叫什么。

“她却抹抹嘴,既然是芳名,又怎么可以随便告诉陌生男子呢?”她一句话堵到我语塞。

“那总不能老让在下叫你姑娘吧?总该有个姓,是不是?”

“我是姓陈的!”她这样回答我,可我怎么听着这话都有些别扭,可是又想不出别扭在哪里。

原来姓陈,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哦,原来是陈姑娘啊!”

“嗯!”她站起身四处走走看看,“你们家可真漂亮啊,比我家好看多了!”

“不知陈姑娘府上哪里?”

她随口道:“我家做小生意的,我爹没事陪人聊聊天,我娘没事就帮人画画绣图!”

哦,原来是做小生意的,看样子,她父亲是跟人做生意,她娘就画些绣图,大概也是个小康之家。

不过——

“姑娘武功这么俊,不知道师从何人啊?”

“我爹啊……”

原来武功是家传的,我知道有些武林人士讲究的就是大隐隐于市,她的父母该是个大隐士才对吧?

“对了,你家里有空房间吗?”我问完了,却轮到她发问。

“自然是有的!”蓝府别的不多,空房间到处都是,曾经有闹饥荒的时候,我腾出大半个府去安置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

可平日里,对着那些空空荡荡的房间,我的心中总是有些失落。

我也想过膝下儿孙欢笑的日子,只是,曾经沧海之后的心,再也塞不下其他人的影子了。

“好吧,找人收拾一间出来,我以后就住这里了!”

啊?

刚才还会说不能把芳名告诉陌生男子,这会儿怎么想到住下来了?

“姑娘?”

“你不是有空房间吗?”

“是!”

“那就给我准备一间吧!”

“可是姑娘,你我二人共住一府中,孤男寡女的,怕是不妥吧?”

她美目忽地瞪我一眼:“我问你,你府里除了你,有没有别人?”

“这个……自然是有的!”

“那么,有没有女眷啊?”

“也有!”

“我和你,是不是要住一间屋子啊?”

“自然……”我一愣,赶紧截住,“自然是不行的!”

“那不就行了,你府中有别人,有女眷,我又不和你住一件屋子,那里来的孤男寡女一说?”

呃——

这小姑娘倒是巧舌如簧,只是,她干嘛非要住在蓝府不可啊?似乎刚出现,就想跟我作对来着。

“那么……陈姑娘说要住,那在下就让下人去准备!”这小姑娘,打又打不得——恐怕也打不过,骂吧,碍于我怎么都比她年长,真的出口恶言的话,反倒显得我为老不尊了,真是又可气又可笑,就是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她跟着我到后厢房,指着我隔壁那间屋子:“喏,就那间吧,我要了!”

这个……

她以为我这里是客栈?

“我要地上铺羊毛绒地毯,床上的锦被得是苏杭两地的丝绸做的,被子要软和,屋内要打扫得一尘不染!”

“老爷……”打扫的家院求救一样地看着我,这偌大的蓝府平时就他一个人打扫,所以我也就并不去计较他到底打扫得干净不干净,面子上过得去,也就罢了。

这小妮子如今提了那么多要求,可真是让他为难了。

“照做!”我沉声道,“让管花草的圆叔帮你打扫其他地方,以后你就专门打扫陈姑娘的房间了!”

“……是!”

“蓝老爷,你可真好客!”她跳上来一拍我的肩,“看在你这么好客的份上,本姑娘打算多住几日!”

这个……

真的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吗?

只是,在她这一跳一拍之间,我总感觉,那颗已经苍老的心,似乎又年轻了起来。

这一年,我——蓝翎,四十六岁,年过不惑。

某位不愿透露芳名的陈姓姑娘十六岁,活力充沛。

于是一大清早常能见她挑三拣四,嫌饭菜不好,要不就是看到树叶飘落,鸟儿飞走都能笑上老半天。

清朗的声音和着清脆的笑声,忽然让死寂多年的蓝府有了一种万物复苏的感觉。

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准备住多久,好些天了,似乎也没听说过她要走。倒不是讨厌她住在蓝府,只是她终归是个外人啊。

再说,我独身这么多年了,府中忽然住进一个几乎可以做我女儿的小姑娘,其实多少还是有些不大习惯的。

可是隐隐的,又不想她离去。

大概是孤寂了太久了吧,府中的仆人都是些沉默寡言的人,她的笑声和她不失天真善良的刁蛮任性,让这个寂寞了好多年的蓝府在霎那间变得到处都是阳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