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东风携着几许清新的春意,恣意挥洒,在冰雪琼白的琉璃世界,写下千枝梅影,暗香漫溢。
漓裳坐在辇舆之上,百树梅花竞放,或傍石古拙,或临水曲斜……一一自身旁飞过……
总算出来了。
她转首,望着渐渐远去的漪澜轩,长长的舒了口气,如释重负,抬头望了望了望中天的明月,估摸着该是二更天的样子,予澈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
“焕彩姑娘,快一点行吗?”
“雪天路滑,娘娘可坐稳了。”
焕彩扶着辇旁的扶手,脚下已经飞奔开来。
夜风侵袭,甬道两旁的丛林铮铮作响,似千军万马纷至沓来。漓裳蜷缩在肩舆之上,宽大而温暖的皮裘将她娇小的身躯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玉竹殿的筵席似乎才到精彩之处,男人女人的欢笑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南朱建国之初,民生凋敝,百废待兴,纵然如此,集全国之力供皇帝一人偶尔的私欲也还供给的来。孝武皇帝却是紧衣缩食,事事节省,在位二十余载,除了那座为心爱的女人——华贵妃,今日的华颐太后修建的玉竹殿外,再不曾做过什么劳民伤财的宫室,至于日日笙歌,夜夜宴饮,想她在宫中生活有年,也只有除夕之夜方才听得到今日这般寻常的场景。
淮阴城烽火连天的岁月时常在她的脑际徘徊,连她这个不通世事的小女子也感觉到了危机感,何以满朝文武丝毫无所察觉?
万里江山万里尘,一朝天子一朝臣。
果然是不错的。
她只管胡思乱想,不觉已经穿过了曲水之上的白玉栏杆九曲桥,玉竹殿的歌声更加嘹亮了,激昂的声乐之中,偶尔有几个单调的词语落在耳边,似乎是杜秋娘的那首《金缕衣》,劝君惜时,及时行乐。
昂藏的乐曲中似乎隐藏着一个男人的歌声,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喑哑,带着酩酊大醉的倦怠与颓废,依稀就在不远处。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者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男子长歌和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这样清冷的长夜,是谁是谁独立平林风满袖,对着一轮寒月、半池冰水,长啸当歌,舒缓落寞颓败的心绪?
漓裳坐直了身体。
皎洁的月光洒在残雪之上,激起凛凛的清光,视野所及,倒也能看到个大概的轮廓。
“那人,是谁?”漓裳指着临水而建的亦然亭问。
那人仰躺在美人靠上,只一条腿挂在花梨木靠背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着,依稀有桂花酿醇厚的味道在风里流淌。
“还能是谁?”焕彩嗤之以鼻,“咱们那位位高声重的淮安王呗。”
“淮安王?予涵?”他似乎被予汶囚禁在了承明殿,那个写满幼年欢乐和畅想的地方。
“不是他是谁!怪道人家常说‘马瘦毛长,人穷志短’,曾经那么昂藏威武的男人,竟然熊成这样?”焕彩摇头叹息,极不屑的样子,“整天就知道借酒买醉,在曲水、华擎渠一带晃荡,保不齐哪天一头扎下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出鱼片里示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钱钟书语~~
漓裳如鲠在喉,一阵剧烈的咳嗽,整张脸都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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