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药,沉睡,服药,沉睡……
漓裳陷入了一系列若有若无的梦境,头脑昏昏沉沉,似有千钧重物压制着一般,疼的几乎快要炸开了。
到了第三日,身上突然起了大片的红斑,即便是睡梦之中,也还是抑制不住地呻吟出声……
不知道是梦是醒的片段,漓裳见到了予涵。
“阿漓!醒醒!看的见我吗?我,予涵!”他俯下`身子,扭曲的脸庞呈现在漓裳的朦胧不清的眸子里,眼睛却是明亮灼人。
漓裳的睫毛霎了霎,似乎无力撑起沉重的眼皮,朦朦胧胧的行将睡去。
“阿漓!”予涵浓黑秀逸的眉毛皱成一团,听不到漓裳的回答,他豁然转身,黑色边饰绣有草龙花纹的米珠朝靴踏在程亮照人的地砖上铿锵有声。
“这是怎么回事?”蓦地提高了嗓门,暴戾之气如同无数的利刃悬在头顶之上,五名御医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不敢答言。
漓裳服药睡了一夜,高烧已退,精神明显好转,还是那个方子,接着服了几剂之后,精神愈发短了,神色恹恹,似是给人生生抽取了精气神一般,大多数时候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偶尔醒来时,也不过瞪着绕着头顶上的明黄帐幔略微转动一下眼珠子。
“疼……好疼……”漓裳低低的呓语,除了喊疼,她似乎再没有其他的感觉。
“一群没用的东西!朕要你们都干什么吃的!不过是感了小小的风寒,竟然被你们治的起不了床了!如此无用之人!活着有何用?徒然浪费粮食罢了!”予涵抬脚就把为首的御医踹倒在地上。
“来人!拉出去全部给朕砍了!”
殿外立刻涌入数十名内监,不由分说,扯着御医的胳膊便往外拖。
“皇上!皇上!”生死存亡之际,为首的御医鼓足了勇气大声喊道:“臣请为娘娘再行诊脉!臣从医半生,从未断错过病情,纵然臣一时疏忽,其他几位大人不可能跟着臣犯同等幼稚的错误!臣斗胆猜测,娘娘的病必有隐情!”
或者是急中生智,又或是生命走到了最后,一切都无关轻重了,放手一搏又何妨?
终究不过是一死,或者能换的个柳暗花明也未可知。
已经被拖至殿外的御医也挣扎起来,“陛下,恕臣直言,后宫之中,暗角处处,娘娘先时服了一剂药,已经大见成效,何以次日反倒严重了?臣等请求为娘娘再行诊脉,真是臣等技艺不精,甘愿为娘娘陪葬,求皇上成全!”
后宫之中,暗角处处,纷繁芜杂,予涵岂会不知?所谓的才艺双全,端正方雅不过是表面的功夫罢了。
他回眸,漓裳静静地躺在床上,苍白的唇瓣不安的蠕动着,芭蕉叶划过的伤痕已经结了痂,已经不像当日那般触目惊心,但还是轻易地刺痛了予涵的双目,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五名御医在宫中服侍多年,后宫女子的那些小伎俩自是逃不过她们的眼睛。
他们之中,谁不曾为了项上头颅,昧着良心助纣为虐,残害龙裔,毒杀无辜嫔妃宫女?
当下,五人会诊毕,切磋着定了药方,亲自煎药,送药,再不敢将中间的任何一道程序假手于他人。
另一方面,明面上依旧命先前送药的小内侍照常送药至紫宸殿,暗里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果然,那小内侍不明就里,趁着无人看见的,悄悄将珍妃和漓裳的药掉了包。
小内侍被侍卫拎到太初宫时,早哆嗦成一团,不肖拷打、逼供,便已供认不讳,“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奴才……是奉命行事……”
予涵轮廓明朗的唇线微微抖了一下,靴尖勾起小内侍的下巴,“奉谁的命!?”
小内监吓得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太……太、后……”
宣和太后对于漓裳当日刺杀予涵之事耿耿于怀,借着珍妃的手,几乎要了漓裳的半条性命,她担心漓裳对她的儿子不利,势必要置漓裳与死地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珍妃便是利用这一点,将她的不良意图转嫁到宣和太后身上。
料想予涵绝不会明目张胆地将此事摆在宣和太后面前,即便摊了牌,凭着她母族庞大的声望和权势,宣和太后忖度时事,照例会站在她这一边,而她,也省的去触予涵的霉头!
她自认为此事做得滴水不漏,漓裳得了疾病,不治而死,就是这样,干净而利落,也许压根不会惊动到太后,事情变悄然落幕了。
再不料中间会横生出如此多的枝节,予涵会将此事牵连到御医的头上,而那几个老家伙又是如此的“识时务”,见风随即转舵。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没有猜错。
予涵考量再三,只是着人小心漓裳的饮食,这件事终于还是这样不了了之了。
漓裳的身子在御医和无双、妙常的惊心护理照料下,果然渐渐好了起来,到了四月底,偶尔也会在无双的陪同下,到门外走上几步。
因为这场病,年扶风和全福的计划到底落了空。
从四月到八月,并没有什么过于特别的节日,端午这日,无疑是绝佳的机会。
每年的端午节是宫中甚为重要的节日,宫人们挂艾草、菖蒲、榕枝,配香囊,食粽子,划龙舟,宫中举行盛大的宴会,宴请百官。
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时间一长,守城的侍卫兴趣缺缺,难免看花了眼,盘查上松散很多,纵然有点小小的意外,扔上几点银子过去,也还遮掩的过去。
为着漓裳养病要紧,婉妃得了年扶风的准信,并不敢拿此事搅扰漓裳的休息,她暗自准备好了一切,只待五月初四这晚,方才将年扶风和全福的决定告知漓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