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荒山,黑沉沉一方连绵不绝,苍茫的夜色中,展逸飞的快马如飞一般迅速掠过草原,在暮色初起时,他终于带着重伤的修远,返回到角斯落的部落。
角斯落见到他二人,急问道,“展兄弟,你们这几日去了哪里?”
展逸飞将手中的包袱交到他手中,“我们去取了这样东西回来。”
角斯落解开一看,里面竟然是赫连乐川的首级!
“这——”角斯落眼中有一丝震动,“展兄弟,谢谢你!”
展逸飞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你我兄弟一场,还谈什么‘谢’字?”
他和角斯落兄妹之间,竟是纠缠至此,到底是谁欠了谁,谁应该感谢谁,早已是算不清了。
角斯落点点头,又看向马背上昏迷不醒的修远,“陆兄弟怎么了?”
展逸飞道,“他中了赫连乐川的飞刀。”
角斯落急道,“赶紧扶他进帐,我让本波长老和小桐姑娘一起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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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天的人马,日夜兼程,终于在三日后的午时到达黑水城外。
黑水城守将没藏宏听说小王爷到来,慌忙亲自前来迎接。
没藏宏三十余岁年纪,中等身材,瘦削精干,颇有武将之风。在城外的大帐中,他详细的向李昊天禀报了此次疫情的始末。
此病一发作起来,得病的百姓便是高热,药石无效,往往一人倒毙,跟着全家都会发病,渐成疫症。后来,疫病来势汹汹,迅速传染开来,乃至有整条巷中数户人家一齐病死,一时间,整个黑水城笼在瘟疫的阴影中,人人自危。
“那些尸体你都是怎么处理的?”李昊天开口问道,
没藏宏答道,“末将按照小王爷的吩咐,全部焚烧,然后深埋,到今天为止,已经焚烧了五百一十四具尸体了。”
听了没藏宏的话,朝云的面色更加凝重,她对李昊天道,“昊天,事不宜迟,我们只有冒险到城中一行了,你看如何?”
李昊天断然道,“不行,城里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去!”
朝云道,“我是医者,现在这样的状况,如果连我都不去,还有谁能救这一城的百姓?”
听了她的话,李昊天看着她,目光灼灼,“公主,你真的有把握能救这些百姓?”
朝云缓缓点头,玉容沉静,“昊天,相信我。”
李昊天长出了一口气,“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去,我和你一起。”
没藏宏变色道,“小王爷不可,城里现在疫病横行,极为危险,您怎能去以身犯险?”
李昊天冷冷扫了他一眼,“我意已决,你不用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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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水城的西北角上,耸立着一座十几米高的覆钵式佛塔,古朴圆融,玲珑挺秀。
这座佛塔年代久远,据说刚刚建城之时这座塔便已在这里了,所以这塔是黑水城的标志之一。
深冬傍晚时分,黑水城中宛如一座空城一般。街上一个百姓也不见,家家关门闭户,冷冷清清,这里一片死寂,如同鬼域。
长街上,只有李昊天的车队缓缓走过。
忽然,前面转出一队送葬的百姓,抬着数副白布覆盖着的担架,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擦着眼泪,颤颤巍巍的,跟在后面失声痛哭,寒风吹起漫天冥纸飘飞,其状之惨,让人不忍卒睹。
当送葬的人群和李昊天的队伍擦肩而过的时候,马车里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等等!”
马车在送葬的百姓面前停住,只见车帘一动,一个裹着白色狐裘的女子,莲步轻移,下得车来。
几个百姓傻了一般,呆呆看着面前神仙一般的女子,那老婆婆也止住了哭泣。
朝云来到那些百姓面前。
一旁的百姓道,“这位婆婆一家五口,刚刚死了四位,只剩下老婆婆一人了。”
朝云看着那些白布担架,道,“掀开,让我看看。”
“这-----”那军士犹疑着,看向李昊天,见到李昊天微微点头,这才小心翼翼的用刀鞘挑起那白布。
朝云走上前去,细细端详那几具尸体,只见他们都是神情狰狞,脸色发青,似乎死前经过了极为痛苦的挣扎。
朝云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看过去,当来到最后一具尸体面前时,她忽然‘咦’了一声,扭头对李昊天道,“这个孩子应该还有救!”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那老婆婆闻言大喜过望,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朝云连连磕头,道,“大慈大悲的菩萨,行行好,救救我的孙儿吧,他才九岁啊!”
朝云忙伸手扶起她,道,“老人家,请起来,只要他还有一口气,我必当尽我所能!”
李昊天道,“赶紧把这个孩子带到前面的官署去!”
老婆婆热泪盈眶,匍匐在地,双手合十。喃喃道:“天上的菩萨啊,你终于显灵了!”
官署之中。
李昊天独自立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月色出神,明明空中没有一丝雾气,那一轮玉盘却朦胧绰约,似近实远,雾蒙蒙的看不清楚,自从踏进了黑水城,这里便处处透着诡异,今夜连这月亮似乎也换了一个。无论是谁只要瞧上一眼,便会从心头一阵恶寒。
经过朝云的诊治,那孩子已经清醒了过来,发出微微的呻吟,朝云一边收拾桌上的银针等用具,一边对身边的侍卫道,“按我开的方子给他服药,一日一剂,三日后,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一旁的老婆婆见孩子醒了过来,一边用衣袖擦着眼睛,一边喃喃道,“谢谢公主,谢谢公主的大恩大德!”
朝云道,“老婆婆,不用谢,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这个孩子。”
那老婆婆道,“公主请问吧!”
朝云转过头,对那病榻上的孩子柔声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牛。”那孩子怯生生的答道,
“好,阿牛,我问你,你发病那天,可曾见到什么异象?”
那个孩子挠了挠头,方才答道,“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半夜里尿急,起来尿尿的时候,忽然发现外面的月亮,竟然变成了红色,后来我一阵迷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红色的月亮?”
朝云的眸中闪过一丝震惊。
她忽然颤声道,“昊天!”
李昊天闻言转过身来,“怎么了?”
“我、我可能知道疫病的根源了!”她的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颤抖,
李昊天身子一震,“慢慢说!”
朝云却摇头,“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我要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好!”李昊天答道,
朝云转身对那老婆婆问道,“老人家,你们平日饮用的水源,都是来自哪里?”
那老婆婆答道,“我们黑水城,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凿有四口井,平日城里人吃水,都是来自这四口井里。”
李昊天目中精光一闪,“难道你怀疑井水?”
朝云轻轻点头。
李昊天奇道,“可是据我所知,这四口井已决有数百年的历史了,怎么会突然出问题?”
朝云缓缓摇头,目光中竟隐隐有恐惧之色,“我、我有个不好的预感,可是,现在还不能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