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害相思
阿华自答应了白云后,整个人就更无趣了,简直就是四个字:了无生趣。他目睹了自己的男人由辉煌走向衰败,心里难受得很,也很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怎么这样拼了命地求财,从而利用金钱的富有,让自己的地位一再攀升呢?是的,她的父亲是间接的“助纣为虐”,可你也不要如此一发不可收拾啊!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在那幅《云》下挥毫。一笔一划,都让她觉得千斤重。她怎么也不敢写这个“人”字,尽管它只是一撇一捺,可她觉得,要写好“人”字,真是很难。于是她只好胡乱地写些诗词来,以打发她的无聊,她的苦闷,她的举棋难定。
无赖自跟白云见了面说得一清二楚后,就一改以前的“体贴”了。这“体贴”,指的是他曾不再应酬不再狂欢至天明,而只是乖乖地,除了工作,就是呆在家里。阿华书法,他喝茶,阿华画画,他欣赏。“体贴”得很是“贴”得紧。他是什么人?绝对不会再坐以待毙的。以前他也只是忌讳那美好的“香烟灰”的爱恋而已。如今,一切都明白无误了,他怎么会如此束手就擒,乖乖就范呢?他要想办法,他想力挽狂澜……阿华知道他的性格,他是“倔”得出了名的,是不会这么轻易认输的。要找到他的贪污受贿的证据,可是如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一般。阿华不知从何下手,只有以静制动,静观局势的变化。又是那个晚饭后,“你又要出去?”阿华仍然不离自己的毛笔、宣纸。无赖的目光越过书房的房门,直视阿华,“你还知道我的存在吗?”“不存在,我跟谁结的婚?”很轻很柔,却尽是怒骂的气焰。
要在以前,无赖会很气愤,他是谁?竟让这么一个女人如此忽视忽略自己!可如今,他是感激和感动。一直以来,阿华的出奇的沉默,让他以为阿华已看不起他了,正在嗤笑着他,已经如同一代霸主项羽那样,四面楚歌了。他自问,这个阿华,绝没有虞姬那样痴情、伟大,因此,他从不奢望她不会落井下石,也不抱她会与他共进退的希望了。没想到今天她竟说出这么一句让人欢喜的气话来,身子不由地抖动了一下。“原来你还当我是你的男人啊!”“不是?那我是谁的赖夫人?”“阿华啊,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了。怎么你不想回到父亲身边?”“父亲不会收留我的。他只会骂我,为什么不好好守候,这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呢?无家了又谈何归家呢?”说到这个份上,无赖再也漠视不了阿华了。
他把他的公文包放到洗发上,走到书房里,很认真地欣赏起阿华的书法作品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这是《折桂令》的里一句名句。很有中国人的含蓄和深情。“不会,才会,便受了其害了。妙啊!写得妙啊!谁这么有才?”“徐再思,元代散曲人。”“他?就是那个散曲以悠闲生活与闺情春思,恋情、写江南自然景物、归隐等题材为主的那个?”“嗯。你也认识他?他可是极不为人所知的。”“怎会?凡涉足文学的,都认识这个哥们。”“哥们?不像你风格。”“有什么可怀疑?他的一些词给了我很多诗的灵感,我的《香烟灰》也是在他的启发下想出来的。”“《香烟灰》?”“嗯。没读过?”“不,读了。可我没有想到是你的佳作。”“当然,我是用‘相思’这个笔名的。”阿华呆了。为什么他也叫相思?如今她写的这一句,竟成了如此的意思:一直都不理解无赖他的,直至有一天,她能理解他了,爱上了他,竟是开始“害”他了。这不是“害”,难道是爱的升华吗?阿华自己也难以下结论了。“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个笔名的!也很是无意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写这首词里的这么一句的!”阿华精致的脸庞,赋上惊恐的基调,让人感觉,那是何其楚楚的病西施啊,让人怜悯,让人爱怜。“我知道。我知道。这是连小樊也不知道。你又怎么能知道呢?写得好啊!力透纸背,把我‘相思’的情意,来了一个高度的概括啊!你是我真正的红颜啊!”
“红颜?才不是!是你老婆,就一辈子都是!你别让我无端端降了职!”无赖这会儿才感觉“老婆”一词,是多么的让人舒服。曾几何时,他觉得“老婆”这一词是种负担,是枷锁,更是烦恼。她让他在做任何无法无天的事时,觉得如负重担,浑身不自在;她在他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时,感觉毫无自由空间,随时提心吊胆;她会使他感到苦恼,不能如同在单位那样指手划脚,趾高气扬……可今天,他感到了温暖,享受到了阳光灿烂了。他已不再是什么让人闻风丧胆的赖社长了,这一困窘,基本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门可罗雀。没想到,曾让他讨厌和厌烦的“老婆”,竟让他激动不已了,“你真的不嫌弃我?我可是比以前,一个身无分文的小记者还要不堪呢!”阿华很是动人。也无怪张学仁,误认她是仙女。乌黑闪亮的眼睛,如天边的繁星一样闪烁,“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没有多余的话语,有的只是深情,因他竟有一个“相思”笔名,更让这一句变得更寓意深远了。无赖轻轻地拿下阿华的毛笔,拉着她走出来,张开双臂拥抱着阿华……
阿华多久没有了,感觉如同是回到了初恋。一颗心跳得剧烈,乳白般的脸沁出一抹一抹的红晕,犹如一只刚刚熟透的苹果一样。无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老婆,是如此的美,这是不曾落入凡尘的美,不沾染一丝的庸俗。“阿华,你知道吗?我家乡里的小孩如今是怎么唱我的吗?”“怎么唱?”“说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不讲价!是啊,我这一世中,就怕你们,这两个不讲价的女人啊!”“是白云?但不会也把我连在里面吧。”“怎么不?你跟白云都不讲价,是因为你们,都是世上的无价之宝啊!这让我害怕。”“是啊,白云真是块瑰宝。可我,绝不能与她相提并论。”“怎么不能?更重要的是,白云的无价,自始至终,从不属于我。而你,却一直都是我的,不管我在乎不在乎。”“你放得下?人不是越得不到,就越不舍吗?”“我有什么放不下?如今名和利都随风而去了,如轻烟一样全溜走了,还不放下,我不是很自不量力?人可以争取财富,财富可以改变人生。我为什么不轻轻松松地去拥有财富呢?”
正伏在自己丈夫怀里如痴如醉,陶醉十分的阿华,听了这话,猛地抬起了头,不认识地望着无赖,“你想到什么了?怎么境界升华了?我真有点不认识你了。”“没什么,人总是要变的。更何况你的老公我,再也不能是一匹天马了,是不能天马行空了。”“天马行空?自由无碍,无人能束缚得了的。你怎么如今就不行?”“还行?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算?”“是,是,是。你是我仅存的财富!”说完就俯下了身,吻住了“一尘不染”的小嘴,很是温柔。
阿华终于体会到了自己男人的无奈了。他是那么的自卑啊,这让阿华想起于丹教授关于人性的名句。它们不由你不折服。“一个人炫耀什么,说明内心缺少什么?”真的,他内心多么渴望自由啊,可就是总被自己的心所禁锢,而得不到半点的轻松与自由。“一个人越在意的地方,就是最令他自卑的地方。”他是那么的在意财富,都缘于他自小的贫穷,而得不到世人的尊重所致的。阿华终于理解他了。“人越是得意的事情,越爱隐藏,越是痛苦的事情越爱小题大作。”没有什么比这更恰当了。说得多贴切,如今他是那么的痛苦,从云端跌落,摔得生痛,他怎么不在意这失去的地位?这失去的财富呢?可“这个世界既不是有钱人的世界,也不是有权人的世界,它是有心人的世界。”为什么他竟无法明白呢?还是白云说得对啊,这“害相思”绝不是在害他,是在拯救他啊!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明白于丹教授的这一至理名言:“当你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时候,就是你开始得到的时候。”阿华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他成为一个“真人”。
那一个晚上,无赖竟没有出去了。公文包就一直地晾在沙发上,很是寂寞,孤单无比地呆着……无赖怎么也不会想到,如今这一个境况,竟也能如四面楚歌的项羽一样,拥有一个如此的红颜知己“虞姬”。他内心的欢喜,真的无法形容。曾以为与白云亲吻的“慢三拍”是多么的甜蜜,竟不如跟阿华的幽香碰撞的十分之一。她******的香水味,淡雅而大方,比那白云的毫不修饰,竟要好十分,二十分也不为过。怎么他会那么的愚蠢啊,想着念着那遥不可及的天边云,竟不知身边已有那么一个人间绝品了。精品在枕边,自己还四处猎奇,不曾留意啊!一时百感交集,内疚加悔疚,他在阿华面前变得特别的紧张,而手足无措……如今的阿华再也没有了矜持,她不在乎自己的仪容,也不在意什么礼仪,有的只是包容的体贴和贴心,宽容了了无赖的粗暴,也体谅了无赖的无措,“你怎么了?内疚?后悔?不要这样自责,我们俩的感情弄成这个样子,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也有错的。放松一点吧。”无赖终于让一切的负担、负累都卸下了,只剩下了最原始的冲动,最朴实的交合,最珍贵的爱情了……
一切都归于平静了,无赖感叹道,“阿华,你变了。变得更美了。”阿华正想说什么?手机不合适宜地响了,铃声竟是香港歌星郑中基唱的《无赖》。无赖在那首“我这种无赖,活大半生还是很失败。但是你死都不变心,跟我拼命挨,换转别个也不忍心,偷偷作怪……”迷惑了,糊涂了。原来阿华是那么痴情,而且痴迷得让人叹服。阿华看了看来电显示,竟按下拒绝键,很不耐烦地把电话关了。“是白云的电话?”“为什么?”“也只有白云,你才会如此无拘无束,可以让你来去自如,不想听就不听!”“呵呵,你还挺了解白云的,可他不是,是我的父亲。”无赖猜的真不错,只是他忘了,还有一个老人,她的父亲,也如白云一样,让她舒心的。“那你为什么不听?”“我不想听他唠叨了。他总说,别把什么事都往心里去,要舍得,要放开。说是容易,可要真的舍得,心里不知有多么的痛啊!”拥紧了阿华,“阿华,你是我知己啊!”
其实,那电话真的是白云打来的。阿华知道,在无赖面前是不能说一句半句的,所以她干脆关了机,随口说是父亲的了。并想借此父亲话题,想再劝一劝无赖。孰料,他不仅不醒,还把阿华当成了知己来看待……唉,一头多威武的雄狮啊,可就是因为贪杯,直今还在醉熏熏的,让人怜,让人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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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赖”是什么?我竟在我的故事里为了让他更真实,努力想,努力构思,不知不觉地发现,我们竟所有人都如此“无赖”,只是多少而已。我们都不是圣人,因此也都染上了凡尘的庸俗,得到了想得到更多,跟自己一般的居然升迁了,感到愤怒,沉迷了怎么也拔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