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总督府中,一片压抑的沉默。
堂上,是云南总督,蹙眉深思,案前,是罗铭和蒙天昊,正垂首等待他的决定。
半饷,云南总督终于抬起头,道:“此事非同小可,本督以为,不宜草率行事,暂且不宜对朝庭报丧,二位以为如何?”
蒙天昊急切道:“总督大人,王爷已经失踪一天两夜了,若是活着,早该寻回了……”
罗铭连忙制止蒙天昊鲁莽的语言,死活之事岂可乱说?
他拱手道:“总督大人说得极是,末将无异议。”
“可是……”总督为难道:“若本督据实上报朝廷,二位失职之罪必然坐实,必将遭到军法处置……哎……说心里话,二位追随庄亲王之时,本督就万分欣赏二位的能力……此次襄亲王执意亲临战场,确不是你二人所能阻止,可是,亲王遇难,你二人却难逃其咎……本督实在不愿见二位……”
罗铭和蒙天昊猛然跪下齐声道:“谢总督关心,末将确实失职,理应受罚,请总督如实上报朝廷即可!”
云南总督想了想,道:“这样,你二人带人继续搜寻王爷下落,本督奏本上自会为二位求情。”
闻言,二人对看了一眼,默契地齐声道:“末将在此谢过总督大人!末将告退!”
董晚儿愁眉不展,能用的方法,都用了,博果耳身上的毒却无论如何也解不了。
这毒性,比上回蓝洛熙在京城所中之毒更霸道,虽不至于见血封喉,确是缠缠绵绵,扎根很深,虽然大部分毒已经被她及时逼出,但余毒就像一条毒蛇,紧紧缠住了他的心脉,正在慢慢腐蚀他的心脉。
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天,他也必然会死。
正对着药罐发愁呢,余光瞥见一个人影从门前过。
她跳起来:“阿雅!阿雅……”
人影又退了回来,看了看简陋的柴房,奇怪道:“姐姐?你怎么躲这来了?”
“哎!别提了!不就为了博果耳的毒嘛,这里清静点。来,你来,我问你点事。”她小心地扶她进来,踢开地上的瓶瓶罐罐,腾出一片地来,将板凳留给阿雅,自己则就地盘膝坐了下来。
阿雅见怪不怪,她平日挺要干净的,可一旦钻进药材里,就是再脏的环境,她也看不见似的。
“阿雅,我看过你随身带的那些药,都很高明,你……对毒是不是也很有研究?”
阿雅淡淡答道:“略知一二……怎么?要我救他?”作为杀手,使毒解毒都是必备的看家本领,不过,杀手可不会轻易出手救不相干的人。
“嗯,你……会救他吧?”
阿雅清闲地站起来:“就知道你打这个注意,抱歉,除了你,别人免谈。”
“庄爷的弟弟也不救么?”
她的话成功拉住了阿雅漠然离去的脚步:“什么意思?”
“他是博果耳贝勒,也就是庄爷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阿雅转过身回到原地,坐下,淡然道:“好吧,告诉我他中毒的情况。”
宾果!有希望了!
董晚儿嘴角轻翘:“你还是直接去检查一下好了。”
博果耳在战场上失踪的消息,通过最高战报途径,仅花了五天时间便传到了宫中,顺治在接到消息的同时,下令必全力寻回襄亲王,至于副将的失职,待此事有了结论后,再行处置。
与此同时,太妃正在慈宁宫与孝庄说话,当宫人将消息带到孝庄耳边的时候,太妃正喝着新鲜上供的龙井新茶。
孝庄挥手,让宫人退下,自己则婉转地向太妃转述了消息的内容。
茶盏翻落,茶水带着逝水难收之姿,洒落太妃昂贵的宫装之中,宫女慌忙上前欲擦,却让太妃推倒,跪地不敢再起。
“你……”她颤声指着孝庄:“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孝庄淡然道:“妹妹,冷静一些,奏折只说失踪……”
“失踪?!”太妃恶狠狠地盯着孝庄,咬牙道:“几天了已经?!人呢?”
“妹妹……福临已经下令,必须全力寻找了……”
太妃紧紧盯着她,盯得眼眶都湿了,声音放得很轻,却包含责难与绝望:“当初我就让皇上推了博果耳的请命,若皇上推了,就不会有今日之事……我的博果耳,他还那么小……我只有这一个孩子,就这一个孩子啊……你们……”她深吸一口气,泪落了下来……
当初博果耳就是死活不听她的劝告和阻拦,非得去南边平什么战事!现在……好了……失踪?!
失踪代表什么?死的可能性远远大过于生,即便是死了……他也很可能没办法被找回,没办法落叶归根……入土为安……
她软软地向外走去,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开始拖垮她的身体,博果耳的失踪,彻底打垮了她的意志……
她要回去……回贝勒府去……
皇宫,不是她的,一直就不是她的家……现在,博果耳没了……什么希望也没了……
孝庄跟在身后,有些担忧道:“妹妹……你……保重身体啊!”
太妃依然缓缓离去,没有回答,亦没有出声……她不能哭,不能闹,不能指责……因为,他们一个是皇上,另一个,是皇太后,她的孩子战死了,她也只能笑着,打落牙齿和血吞……
她恨,她好恨呐!为何老天对她就这样不公平……她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到头来,什么都没了……没了……
孝庄皱了皱眉吩咐道:“苏麻,你派几个人,护送太妃回府。”
苏麻领命而去,孝庄久立门边,眼里满是无人能懂的淡淡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