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碧玉小筑。
轩辕夜换了一身雪白的长衫,如玉树临风一般站在密室的灯下,再也没有了在骊山时一身的疲惫和萎靡,只是脸色却比以往更苍白了一些。
“锗烈,许国相一党全都铲除了吗?”
“是!”锗烈垂首站在他的身后,目光中满是一种敬奉神明一般的虔诚,嘴里恭敬的答道,
“上自侍郎,下至县令,共被株连的官员七十六人,没有逃脱一个……”
轩辕夜缓缓摇头,平静的脸上竟然看不出有一丝兴奋或是失望的神色,只是淡淡的又问,
“太后呢?可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锗烈微微的笑了一下,“侯爷一石二鸟之计精彩绝伦,我们派去和许国相联络的人已经杀了,任谁也不会怀疑到这一场灾祸是我们挑的头。至于太后……在大王雷厉风行的铁腕面前也不得不低头,等她从惊慌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个心腹的官员已经在狱中认罪自杀了,现在她幽居在长乐殿里,气得连大王都不见了……”
轩辕夜的唇边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笑意,淡淡的说道,
“赤烨不是先王能比的,本侯更是没有想到许国相会突然发动这么愚蠢的刺杀计划!本侯早料到他会失败,却没想到败的是这么快……”
锗烈不住点头,想了一会之后,才面带忧郁的说道,
“侯爷,大王和太后间的隔阂越来越大,中间又夹着一个嫪雨,宫中迟早会大乱,只是这一次要委屈离人姑娘了,现在大王把她冷落在清华苑里,连问都没有问一句,宫中的嫔妃更是落井下石,太后也乘机派了心腹安插在她的身边,这一次只怕她……”
轩辕夜的唇角微微抽搐,一直坚挺笔直的身子也哆嗦了一下,平静阴冷的目光中泛出一抹深深的痛楚,缓缓摇头,
“本侯既已交出兵权,自然不能在明里袒护她,她如果不能在艳宫中生存下去,也就不是殷昭仪的女儿。本侯放不下她,却又不得不放手,毕竟本侯和她都已经不能再回头了……”
艳宫,清华苑。
第二天的一早,纠缠了一夜未睡的弃离早早的起来,在隔壁的厢房里寻了几件青锁身前留下的衣服捧在手里,又找来一把小铲,带着小顺子走到了湖边的一处空地上。
俯下身子,亲自动手在地上挖出了一个小坑,把青锁留下的东西都埋了进去。
心中又念着和青锁八年来的情谊,一瞬间眼前如过眼云烟一般闪过了这些年从漠北到碧玉小筑,再到艳宫为妃的一幕幕,原来自己身边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能长久的……
心中痴想,泪水早已不住的落了下来,小顺子在一旁陪着掉了几滴眼泪,最后也只能扶着她回到了寝阁里。
枯灯漫漫,心结难解。弃离在清华苑里又呆呆的静养了几天,这才把疲惫的身子略略的养好了一些。
而赤烨和沛儿谁也没有来过,只有一些宫女的碎言碎语,不时的传入她的耳中,而她也只是权当什么都没有听见,暗自苦笑了一声。
这一****实在呆得气闷了,唤过了小蝶,
“去,把本宫柜中的那件绣着流云飞雪的素披肩拿出来。”
小蝶脸色微变,试探的问了一句,“娘娘这是要出去?”
弃离心中一苦,又气现在连自己贴身的宫女都是太后安插过来监视自己的人,一张玉脸先寒了下来,
“怎么?大王有谕旨不准本宫出清华苑?”
小蝶略一试探,看到弃离的脸上有些怒气了,不慌不忙的曲了一下身子,
“娘娘多虑了,奴婢怎么敢有这样的意思?不过是怕外面风大,娘娘身子又弱,要是招惹了风寒,只怕太后会怪罪的!”
弃离听她句句都扣着太后,也不作声,只是望着她冷笑,一直笑到小蝶心里毛了,这才有些慌乱的说道,
“娘娘要出去,奴婢这就给娘娘找衣服去……”
说完才低头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弃离换了一身素色纱裙,又罩了那件流云飞雪的披肩,脸上不沾脂粉,素脸颦眉的走出了清华苑,信步随意的走着。
这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拨宫女和贵人侧妃,大家都是远远瞧见了便退在一边,只是曲身的施礼,却没有一个人主动上前说话,一个个倒把她当成了灾星一般躲着。
弃离心中凄凉,脸上却始终冷冷的笑着,自顾自的竟然一路走到了御花园里。
“我怎么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眼见得已经入秋,满园的鲜花也渐渐的凋零,只有一地的枯叶,仿佛一卷厚厚的毯子一样映着夺目的金黄。
抬头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那片流水竹亭,弃离这才寻到了答案,原来自己还是忘不了那日在竹亭中遇到赤烨时的场景,难道……还能再奢望一次这样的相遇么?
心中淡淡的不舍,她正要向那边走去,却听到一处假山后传来了窸窣的低语声。
“哎……大王这一次真的是怒了,竟然把许国相的族人全部流放北地,朝中又砍了那么多的脑袋,现在人人自危,就连太后也绝步不出长乐殿的大门了。”
一个娇媚的声音接口说道,“哼!这一切说来说去,还不是离妃那个灾星闹得,她一入宫,先是太后差一点误服了紫茉莉的露水,然后又是蓉妃不明不白的摔死在秋千架下,现在又是许国相造反,差一点惊了大王和王后的御驾,现在就连大王也有些后悔了,才把她囚禁在清华苑里,不准她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