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回凤阁,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煎药味。
弃离心中忐忑的刚刚抬脚迈入,就听到房里锦帘后隐约的传来一阵哀婉的哀求声。
“王后娘娘,你就喝一口吧,御医都说了,娘娘这病是早年就落下的病根子,受不得惊吓的!以前在储秀宫的时候,娘娘就为了离妃娘娘吃过一回苦了,那次娘娘足足在病榻上躺了三天,这……这次奴婢看着娘娘病得更重了,娘娘要是再不喝药,那……那不是要急死奴婢么?”
随着霜菊声泪俱下的哀求,沛儿虚弱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
“不,我不喝……我不喝……大王呢?他在哪?”
“大王……”
站在帘外的弃离心中一苦,哪里还听得下去,连忙急急的走了进去,就看到霜菊正花容坠泪的捧着一碗药汁跪在床头。
而躺在凤榻上的沛儿,一张小脸上满是憔悴的病容,就连点了胭脂的朱唇上,也泛着一团让人害怕的青灰。
弃离心中疼得如同被刀割过一般,连忙走了过去,嘴里柔声的说道,
“娘娘,你……你尚在病中怎么能不喝药呢?”
闭目垂泪的沛儿一听到弃离的声音,连忙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疲惫的唇边勉强一笑,
“啊……是,是姐姐来了……”
弃离过去,从霜菊的手里接过了那碗药,斜着身子坐在床头,将药递到了她的唇边,
“好了,这药也是霜菊亲手煎的,你要是不喝,她只怕真的要在床头跪一辈子不起来了……再说,再说难道大王来了,你也要给他看到你这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吗?”
“大王……”沛儿原本昏暗的双眸间突然闪过一团惊喜,一把紧紧抓住了弃离端药的双手,嘴里急切的问,
“是大王来了么?是大王来了么?姐姐快扶我起来,我要换身衣裳……”
弃离鼻中一酸,险险的落下泪来,连忙托着她的身子勉强的笑道,
“娘娘你急什么啊?大王这个时候不都是在乾龙殿上批阅奏折么?又怎么会来呢?娘娘快些把这药喝了吧……娘娘的身子好了,大王一欢喜,只怕今晚就要来呢……”
在弃离的软语安慰下,被病魔折磨得有些恍惚的沛儿终于喝下了那碗浓浓的药汁,接着沉沉的睡了过去。
弃离坐在床头,看着她那张枯萎的小脸,心中疼得紧紧一缩,如果说她在冷无姬的面前还能镇静自若的说出那些虚伪的谎话,可是在沛儿的面前,她又怎么能狠得下心来去欺骗她呢?
赤烨……他刚才明明还和自己在林间相会,现在自己就要当着她的面骗她说她的夫君正在乾龙殿上处理国事。
她就像一张白纸那样的脆弱,却三番四次的为了自己挺身而出,就算是昨晚在那么阴森恐怖的长乐殿里,她依然护着自己,可是现在,在她最需要关爱的时候,自己却和赤烨在林中那般的纠缠不清!
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不住悲愤的大喊着,“弃离啊弃离,她才是他的正妻,而你呢?你不过是他成千上百个侍妾中的一个,纵然你有绝代娇宠,纵然你是倾国倾城,可是你在沛儿的面前,就真的问心无愧吗……”
心中这么凄然的想着,眼中的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住的落着,一直到月上西楼,她才在不知不觉中靠在沛儿的床边睡了过去……
熟睡中,依稀有一双暖暖的大手擦过了她脸上的泪痕,接着又是一片软软的浮云,裹在了她的身上,竟让她舒服的呻吟了一声。
可苦撑了两天没睡的身子,却怎么也没有力气让她睁开眼睛。
到了第二天天方发白的时候,她才懒懒的睁开了双眸,却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件黄色的长袍,而那件长袍的胸口上,还赫然绣着一条乌金丝线盘成的巨龙!
“啊……”在一瞬间,她惊呼了一声,是龙袍!是赤烨!!
连忙转目望去,可眼前依然是那个弥漫着药汁味的回凤阁,除了躺在床上依旧酣睡的沛儿,又哪里还有赤烨的身影!
这不是梦吗?她的手指缓缓的滑过那件丝滑的龙袍,又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沛儿,心中纠葛了一会,还是起身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寝阁外,操劳了一夜的霜菊正依在一条软凳上打盹,她轻轻的过去,唤了一声,
“啊……”霜菊醒来,一看站在身前的是弃离,连忙站起身子问道,
“是不是娘娘醒了?”
“不!”弃离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会,问,“昨夜是不是大王来过?”
霜菊的脸色骤然一僵,犹豫了一会才低声的答道,
“是,大王三更时来过,听说是离妃娘娘在里面陪着王后娘娘睡了,也不准奴婢进去通传,就自己进去坐了一会,到了黎明时才回永宁宫的。临去时大王还吩咐奴婢,明日一早他还会过来看王后娘娘的……”
弃离心中一颤,昨夜果然是赤烨来过,他竟然在房中枯坐到天明,可恨自己还睡得那么熟!
可是那件龙袍明明是搭在自己的身上,难道他坐在床头一夜,就只顾着看自己吗!?
回想到昨日沛儿千劝万劝的不肯吃药,一说到赤烨,她倒是乖乖的把药都喝了,要是让她知道赤烨昨夜来时自己还留在这里,那她会怎么想!?
心中想到这里,她不由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连忙小声的吩咐道,
“好,本宫都知道了,时候也不早了,本宫想回去睡了,一会儿如果王后娘娘醒来,你千万记着告诉她,本宫昨夜就回去了!”
等她吩咐完这句,一脸阴沉的霜菊倒是微微一愣,连忙抬头惊喜的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