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离垂首不语,心中不住默想着小蝶说的那些话,
他是前朝公主的儿子,是赤烨的表兄,在宫中却处处受到排挤和监视,最后竟然成了一个低贱的御医!
眼前突然出现他临去时唇角那一抹玩世不恭的冷笑,这和昨晚初见他面对赤烨那不卑不亢的表情还有脸上暖暖的笑意竟然有这么强烈的反差!
一时之间她的心中更加的迷茫,全身更是冒出一丝寒意,为什么,这宫中的每一个人……都如同带着一副面具一般!?
“娘娘,娘娘……”一旁的小蝶见她一直闭目不语,脸色却越来越可怕,心中狐疑,连忙轻轻唤了几声。
弃离却慢慢的睁开了双眼,把手里的那方锦帕递了过去,
“去,把这方锦帕用烛火烧了,残渣却不要收拾,就丢在桌下。”
小蝶微微一愣,可是看着她一脸凝重紧张的样子,又不敢问,只能依言把锦帕凑到桌边的烛火上点燃了。
弃离紧紧睁大双目,看着锦帕在火光下渐渐变成一团灰烬,唇角跟着微微抽搐了一下。
她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了,不管韩子骞是敌是友,不管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可自己也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心!
心中这样想着,她倒是微微有些释然了,既然自己如今是孤家寡人,处处树敌,连赤烨都说出了那么绝情的话,自己还会怕什么呢?
缓缓低头把手里的香囊小心贴身藏好,淡淡挥袖,
“好了,本宫要静一静,你就下去休息吧……”
第二天的一早,小蝶过来给弃离梳洗更衣,接着那个叫秋菊的宫女果然悄悄的进来,小心的站在外间,手里担着一桶水和一块抹布,抬眼看到弃离还在房里,微微一愣正要退下去。
弃离手里握着一卷琴谱,连眼眉都没有抬,就淡淡的小蝶说道,
“去和那个小宫女说,让她进来打扫,本宫今日不出去了,让她手脚轻点也就是了。”
站在门边的秋菊没有法子,只能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进来,轻手轻脚的打扫了起来。
弃离装作看书,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偷偷的看着她,见她果然只是个平淡无奇的女孩,又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怪不得自己以前从来没有留意过她。
秋菊手脚麻利,不多时就把寝阁里收拾好了,然后走到桌边,正要把烛台上的残烛去了,换上新蜡,却突然发现桌腿的阴影处有一方烧焦了的锦帕,脸色骤然一变,旋即宛若无事的给烛台换上了新蜡,悄无声息的要退出去。
弃离冷眼看着一切,心中冷笑,“哼!明明看见了,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吗?”
缓缓放下手中的琴谱,对着小蝶暗使了一个眼色。
小蝶心中明白,忙张嘴叫住了她,
“咦!你这婢女怎么不长眼睛,那桌腿下明明有团脏东西,你怎么不清出去?”
秋菊全身一震,连忙回身,小心的答了一句,
“是!是奴婢没看到,奴婢这就清理。”
说着低头把烧焦的锦帕拾了起来,神色有些慌张的退了出去。
弃离更加坚定了疑心,也不说话,走到锦榻的枕下取出了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书信,递到小蝶的手中。
“事情急,本宫知道你做事缜密,你现在就出宫,把这封书信送到侯府,然后等了回信再回来。切记不能被人发觉了!”
小蝶已经隐隐的知道了事情的紧迫,忙点头应了。
小蝶这一去,一直到黄昏天色将暗的时候才回来,手里还捧着老大的一堆绸缎花粉。
弃离心中知道她是装给别人看的,连忙叫她闭门,又问她侯爷可有什么回信。
小蝶摇头,“侯爷看完娘娘给的书信之后也没说什么,只说娘娘吩咐的事他都知道了,最迟明晚就能预备妥当。”
弃离点头,“好,辛苦你了,去把小顺子给本宫叫进来吧。”
小蝶一脸狐疑的去了,不多时就把小顺子叫了进来。
弃离坐在桌边,一团暗暗的烛光照到她的脸上,竟然透出了几分阴暗和戾气出来。
小顺子不知是何事,只能垂首立在一边。
弃离端起桌边的茶碗,轻轻的吹去了茶沫,却不喝。
冷了半天,才突然说道,“小顺子,本宫要你去办一件事情,不过这事办成之后,不仅没有功劳,只怕你还要结结实实的吃一顿皮肉之苦,你可愿意?”
小顺子脸色骤然一呆,只有瞬息的功夫,立刻双膝一软,重重的跪了下去,嘴里疾声说道,
“小顺子早就是娘娘的人了,无论娘娘叫小顺子去做什么,有没有功劳,吃不吃苦头,就算要小顺子把亲娘老子卖了,小顺子也一定为娘娘办到!”
“好!”弃离缓缓的点头,脸上也没什么喜色,轻轻俯身贴在小顺子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而小顺子的表情也是越来越白,越来越惊,到了最后一直跪着的身子几乎都要瘫软下去。
弃离这才慢慢的直起身子,望着他脸上害怕的苍白,唇边冷冷一笑,
“怎么?怕了?”
这一声冷笑,只把几乎已经失了魂魄的小顺子又吓得全身一颤,接着紧紧咬牙,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娘娘既然说了,小顺子就是怕,也要做!”
弃离这才轻轻的点了点头,嘴里的口气不由又放软了几分,
“好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内侍监的李公公和侯爷是什么关系,放心,本宫保你无事,也只不过要在床上躺几天罢了……”
小顺子呆呆的抬头看着弃离脸上淡淡的微笑,心中却愈发的寒了。
这……还是那个才从骊山归来时既忧又怨的离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