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月冷如霜,当身后那声冷笑传来的时候,弃离全身一颤,连忙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头也不回的淡淡说道,
“侯爷,院外风寒,你就不进来坐坐么?”
“咦……”身后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讶然,“你竟然知道本侯要来吗?”
弃离心中的苦涩却化成了唇角的冷笑,缓缓回过头来,望着白衣如雪立在窗外的轩辕夜,轻声答道,
“要是连这也猜不到,那离人可就枉为是侯爷之女了……”
轩辕夜冷笑的脸庞瞬间僵住,犹如被一根鞭子狠狠抽过,旋即又像是若无其事将手在窗棂上一撑,整个身子如同一只轻盈的白鹤一样落到房里,接着不紧不慢的走到桌边坐下。
也不看弃离暗自有心慌乱的神色,抬手端着桌上的酒杯凑到嘴边一饮而尽,微微皱眉,
“清华苑里只有这样的酒能招待客人吗?”
弃离缓缓向前,脸上依旧是那抹冷艳至极的微笑,不紧不慢的反问,
“侯爷是客人吗?”
轩辕夜微微一窒,这才微眯着眼眸在弃离的脸上凝神望了一眼,片刻之后才淡淡,
“不错,你看起来竟然比在骊山时又长大了不少,本侯果然没有选错人!”
弃离心中一苦,恨他和赤烨一样无情,只把自己当作了颠乱朝政的一个工具,嘴上自然刻薄的说了一句,
“有侯爷在身后暗中扶持,离人要是那个八年前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未免也太不成器了!”
在轩辕夜的眼中,她唇角的笑意,冷如冰花,却又带着一抹深深的痛楚。
她是美的,美得几乎和当年的昭仪一模一样,可她眼里带着的怨恨和绝望,却比昭仪更加让他心痛!
终于克制不住心中的煎熬,缓缓低下头去,不忍再看她一眼,突然低声问道,
“你……是不是过的太苦?”
“苦?哈哈哈……”弃离突然放声的大笑了起来,缓缓撩高双臂,站在房中飞快的旋转了一圈,身下的绸裙,绚烂如花。
“离人在这宫中,锦衣玉食,进出都有宫人伺候,难道不比漠北的冰天雪地好上千倍万倍?侯爷为何还要说离人过得苦?”
灯下的轩辕夜,似乎被她那狂浪的大笑激怒,眼角微微抽搐了几下,突然间长身而起,一双长臂紧紧的将她原地旋转的身子捏住,
“够了!”一声闷哼之后,他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包含着痛楚的双眸死死的钉在她的脸上,
“我不要你这样!你本不该这样的!冷静一点!!”
“哈哈哈……”弃离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嘴里的大笑,只是眼角早已飞出了几片灿烂的泪花,
“侯爷在说什么?什么冷静?什么离人不该这样?那在侯爷的眼里,离人又本该是什么样子的?”
轩辕夜竭力克制,可心头的痛苦早就让他失去了冷静!
他知道现在在这样敏感的时候,自己是绝对不能去见她的,可是他管不住自己的腿,更管不住自己的心!
所以他来了,还看到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骊山兵变,原本是他暗中撩拨,虽然他原本不想那么做,可一旦许国相真的蠢到用几百死士妄图击杀赤烨的时候,他敏感的嗅到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义无反顾的把她又送了回去。
可是在那以后的一个多月里,宫中不断有她的消息传出来,先说是一病不起,在宫中受尽冷眼,连赤烨都避而不见。
接着又是冷无姬借病杀人,虽然被她施计躲过一劫,可也足够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最后到了前天上午,他突然接到了她传出来的书信,才知道她竟然要设局去挖出身边隐藏的奸细!
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里,他亲眼目睹着她一点一点成长,终于成了自己心目中原本该有的样子,可是这些,真的就是自己想看到的么?
她变了,变得让他心痛,变得让他寝食不安!
在这一刻,他才突然发现了自己是多么的苍白渺小!
妄为燕山夜侯,妄为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最后还要靠一个弱小的女子去帮你实现争夺天下的野心!?
轩辕夜啊轩辕夜!你这么做,又和当年狠心把昭仪从你身边抢走的兄长有什么区别!?
再也抑制不准心中的悔意和痛苦,他用力将她的身子握紧,深深长吸了一口气之后,终于低声的说道,
“好!不管你本该是什么样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我已经决定了,今夜就带你出宫!”
“出宫!?”弃离骤然一僵,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的心里自然知道这“出宫”背后的意思,在沛儿和赤烨大婚的那天晚上,他也曾经这么悄悄的来见自己,最后还在心神激荡的时候把自己误认成了娘亲,一时冲动之下,竟然说出了要放弃一切带自己远走高飞!
可是这一次他又说出了同样的话,甚至,是用了“你”和“我”的口气,连那象征着至上权威的“本侯”也丢到了脑后。
这一次,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愿意为了自己而舍弃毕生的追求,放弃天下,带着自己远走高飞!?
在弃离一片惊恐慌乱的眼神中,轩辕夜原本冰冷的双眸中渐渐生出一团从未有过的灼热火焰,
“是!我要带你出宫,远远的丢开这里的一切,我不要再做那个一心只想着天下的燕山侯,我要你做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