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宫里,赤烨坐在灯下垂首不语,在他的手边放着一只由整玉雕刻而成的盒子,盒盖上扣了一把黄铜小锁,小锁的外面还郑重的用一道鲜红的火漆封了,显得十分神秘和隆重。
他在犹豫,究竟打不打开这个盒子。
站在他身侧的骆公公也是一脸的凝重,他自然知道这个盒子的重要性。
这是先王死前,留给赤烨唯一的一件遗物,而赤烨自登基以来,也一直遵守先王的遗言,不到年满二十二岁或是情况十分危机的时刻,绝不打开玉盒。
所以这盒子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而赤烨似乎也刻意的淡忘了此事,玉盒一直被牢牢的收藏在深宫之中。
外面更是没有人知道永宁宫里还有这样一个玉盒,就连太后,也是不知道的。
可是今夜赤烨一从乾隆宫里出来,就命他取出了玉盒,他当然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别看赤烨刚才在大殿上霸气万千,一副视岐夷国无物的样子。
可是他的内心,又怎么能不知道这一仗的险恶,朝中刚刚经历了一场动荡,边境主帅被囚,岐夷国大将墨异,最攻心术,他挑这个时候大军来犯,不过是看准了朝中无将,宫中人人猜忌,正是楚昭国最最脆弱的时候。
现在岐夷军大胜而来,自己只能在这个时候御驾亲征,这的确是一步险之又险的棋。
心中思谋了许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把玉盒向外轻轻一推,
“骆公公。”
“老奴在!”
“把这只玉盒收起来吧,等到本王得胜回朝,年满二十二岁的那天再打开吧!”
这是父王的遗愿,他不愿不遵,何况在他孤傲的心里,也一直坚信自己一定能胜!
骆公公点头应了,微微犹豫,小心翼翼的问,
“大王真的要御驾亲征吗?”
赤烨面色一寒,“本王知道你要说什么,退路本王已经想好了,你不用多说。”
骆公公心里咯噔了一下,又问,
“大王这次要带多少兵马?”
赤烨轻轻闭目,长吸了一口气,
“全国之兵,除了燕山军十万和边境的残兵外还剩下三十万,本王留五万漠北守军继续压制夷狄族,再留十万兵监视燕山军,五万镇守京师,本王带剩下的十万兵马会合边境残兵和墨异决一死战!!”
“什么!?”骆公公吓得脸色惨白,“大王竟然只带十万兵马去迎战三十万敌军!?”
赤烨缓缓摇头,声音里突然多了一丝苍白的倦意,
“本王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燕山侯,他在骊山这么轻易的交出兵权原本就让人捉摸不透,这次本王还要御驾亲征,他要是趁机作乱……本王不得不防!”
一面说着一面惨然一笑,“其实本王并不怕那个什么墨异,本王最担心的只有两个人,一是燕山侯,一是太后,本王出征之后,宫中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离妃,所以你一定要为本王做一件事……”
骆公公听他说话的口气就如同交代遗言一样,昏暗的老眼里瞬间流出泪花,连忙不住的点头,凑过了身子。
赤烨轻轻咬着薄唇,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什么,说完之后,这才像卸下了一个大包袱一样缓缓的站了起来,原本哀伤无力的双眸间突然射出一道森然的冷芒!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现在……也是时候该去见见本王的母后了!”
长乐殿,灯火通明。
冷无姬独身坐在殿中的软椅上,闭目沉思着什么。
明亮的烛火映照在她绝色的玉容上,不知为何,却多了几分惨白的苍老。
幽冷的长廊里,渐渐走近一个黑色的人影,她像是从梦中惊醒,抬头,只见黑影轻轻的站在她的身前,长廊外的夜风刮动烛火,照到他的脸上。
苍白的唇角上镶着一双冷冷的星眸,终于缓缓的躬下身子,
“母后……”
“是皇儿吗?”冷无姬脸色如常,缓缓的轻抚了一下宫袖,淡淡的问,
“皇儿这么晚来,可是说御驾亲征的事?”
赤烨摇头,一道森冷的目光滑过她毫无表情的脸庞,拢在袖中的手却轻轻的哆嗦了一下。
这……还是自己的母后么?为什么听到儿子出征,她却没有任何的表情?难道自己和她之间的隔阂,竟然到了如此的地步么!?
心中泛起一阵苍凉的痛楚,可薄唇依旧紧紧的抿着,缓缓的答道,
“皇儿这么晚来,并不是为了出征的事情……”
“哦?”冷无姬轻轻一挑凤眉,“那是为了什么?”
赤烨微微一笑,目光炯炯的迫到她的脸上,
“皇儿此次出征,最担心的就是母后的身体,皇儿不在身边,只愿母后在宫中多调养,少生气,遇到大事多和朝内重臣商议,至于宫中的事情,皇儿都托付给了骆公公,母后身子多病,该管则管,不该管就等皇儿回来后再处置吧!”
冷无姬听他话里有话,明明就是要自己少管宫中的事情,而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怕十有八九是为了那个离妃。
心头有气,冷冷的答道,“皇儿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嫌哀家老了,要哀家整日呆在长乐殿里,做一个睁眼瞎的老太婆么!?”
赤烨听她说的刺耳,也不生气,缓缓摇头,
“皇儿心中敬重母后,十来年里为父王守节,更是把朝中和宫中的大事处理的井井有条,可现在外敌来犯,宫中最好少生波澜,否则皇儿领兵在外,也难心安。”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眼中突然闪出一道带着杀气的厉芒,沉声说道,
“皇儿是母后的亲生骨肉,母后自然不希望皇儿因为宫中生变而心有牵挂,做出什么傻事来!”
冷无姬心中突的一颤,他这最后一句话里透着的意思,根本是在说就算大敌当前,可只要宫中一旦有变,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班师回朝,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