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殿里,门外“大王驾到”的喧声还未落音,赤烨已经缓缓的踏进了这似乎永远带着一股绮丽檀香的寝宫。
抬眼看着自己的母后背对着自己斜斜靠在凤榻上,而她微微翘起的大红凤屐边,正跪着全身都在瑟瑟轻颤的嫪雨。
赤烨的全身都紧紧的一绷,暗藏在龙袖中的双拳紧紧捏住,嘴里却不动声色的说道,
“母后,烨儿来了……”
“啊……是烨儿来了吗?”
榻上的冷无姬直到这时才懒懒的翻了个身,一双微眯的凤眼看着站在几步外赤烨,冷冷的笑了一下,
“原来大王还记得有哀家这么一个母后啊?哀家以为大王整日陪着离妃,连朝政都不怎么理会了,还能记得宫中有个长乐殿吗?”
这冷中带刺的一句话立刻让赤烨心中一阵刺痛,慢慢抬起头来,望着自己母亲那张突然变得陌生起来的脸庞,目无表情的答道,
“母后在说什么?烨儿不知……”
“哼!大王你陪着离妃泛舟游湖,逍遥快活,自然不愿意理会朝中的事物。大王如今也许还不知道吧?镇守边外的纳兰大将军已经上了请罪表!”
赤烨唇角微微一晒,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说这句话来,也没有什么反应,继续闷声问道,
“是,烨儿已经知道了,不知母后叫烨儿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冷无姬看着赤烨那张看似茫然的脸庞,心中不由一软,放松了口气说道,
“烨儿,你难道真的是被离妃迷住了吗?本朝纳兰一氏和许国相本是姻亲,现在蓉妃为了一点小事被你贬为美人,别人也就算了,可她的哥哥纳兰荣轩手握重兵,这四年间,如果不是他独挡一面,只怕岐夷国的大军早就蠢蠢欲动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突然微微的顿住,看着赤烨依旧冷冷的站在那里没有什么动静,不由又低声长叹了一声,
“今日一早,许国相在哀家面前哭诉了有小半个时辰,明为说自己教外甥女无方,实则是想为了蓉妃的事情在哀家面前求情……”
冷无姬嘴里这句长吁短叹的话还未说完,赤烨突然冷冷的笑了一下,
“许国相不是病了快一年了吗?怎么还能入宫?早知道他会来,烨儿早就把他请到乾龙殿里去了,也免得他在这里扰了母后的清净!”
话音未落,冷无姬的脸色已是越来越难看起来,嘴里重重的说道,
“皇儿,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蓉妃虽然有罪,但难为她也是一心为了哀家的心病,才做出了错事。今日国相和大将军一同请罪,离妃你也赏了,蓉妃你也罚了,难道你就不能看在哀家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回么?”
赤烨继续冷笑不语,抬头只是看着她铁青的脸色。
这偌大的长乐殿里,一母一子面面而对,气氛竟是越来越压抑,只唬得跪在地上的嫪雨全身瑟瑟,连大气都不敢吐一口。
片刻之后,赤烨终于收回了冷冷的目光,微微的抱手躬下身子,
“母后,既然是你为了蓉妃求情,烨儿又怎么敢不听母后的吩咐?这样吧,今日天色渐渐已晚,烨儿见母后的心病也好的差不多了,过一会烨儿就命骆公公在御花园里大宴后宫,也好庆祝一下母后身子安康。至于蓉妃,烨儿就在宫宴上饶了她吧……”
说完之后,他的唇边勾出了一个莫测高深的冷笑,又微弯了一下腰,这才缓缓的退了出去。
入夜,大王将在御花园里大宴后宫的消息传到清华苑里,暗自神伤了整整一天的弃离心中不由的有些纳闷。
为什么赤烨在看到骆公公的时候脸色就有些阴沉了,整整一天在龙舟上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到了晚上,他竟然还有心思去开什么宫宴。
带着心中这样一份隐隐的不安,她换过了衣裳,才由青锁点着一盏宫灯引着,缓缓的来到御花园里。
因为她本来就去的晚,到了那里的时候整个御花园已经被成百上千盏蒙着红纱的宫灯照着,如同一座辉煌绮丽的戏院,而灯下那些浓妆艳抹、各有姿色的后宫佳丽们,就像是一个个期待着登台的戏子,眼睛巴巴的望着空无一人的龙椅,任她如何娇艳,却也无人喝彩……
弃离原本就和她们不熟悉,彼此也没有什么话说,所以也不理会引路宫人的指引,悄悄的来到一处稍远的幽静角落里坐下。
间或有些嫔妃和才女美人见她独自坐在那里,有心过来攀谈,却又被她绝色的容貌和冷若冰霜的神色逼着,竟然没有一个人敢过来多说一句话。
而弃离也落得清净,只是心中却有些烦闷,总是预感到今夜有些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到底会是什么呢?她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一夜的风,竟然越来越凉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御花园大门洞开,远远的传来一声肃穆庄严的喧呼声,
“大王、太后驾到……”
一窝本来闹哄哄聚在一起的嫔妃美人们立刻安静下来,规规矩矩的走到属于自己的桌边跪下,嘴里娇呼着万岁,谁也不敢妄动一下。
在一群手持团扇宫女的簇拥下,冷无姬一身极艳的凤尾朝裙,在嫪雨的小心搀扶下,莲步轻摇的走在前面。
而赤烨只是随意的穿着一件金线绣成的龙袍,眉头似乎轻轻的锁着,不紧不慢的向正中的龙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