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是故意撞上去好试探他动静,但新伤之余,给他来了这么一下,着实疼得厉害,脸上的痛楚之色,已完全不需要伪装,额上的冷汗,也是大颗大颗不掺假地往下滑落,想来脸也一定也难看得紧了。
初时的疼痛劲过了,望着苏影歉疚而匆忙为我包扎伤口的绝美面庞,我心怀已是大畅,不自觉地悄悄从他的后背拈过一缕发丝赏玩,却再舍不得狠拽一把了。
——虽然这小子常常很欠揍。
由着他为我细致地裹好伤,我很不客气地继续以他的臂腕为枕头,只作乏力地伏于他腿上。
他小心地为我盖了我自己的袍子,犹怕我冻着,解了自己的衣带,将衣衫敞开,尽量多将布料覆到我身上,而一双眸子,再也没有离过我的面庞。
他忘了我?
如果忘了我,还能用如此柔和担忧的眸光看着我?
慵懒地在他的怀里找着了更舒服的姿势躺着,觉得我的影儿到底长大了,怀抱居然极舒适暖和,特别,在他不再清冷陌生的注视下,舒服得我真的想睡觉了。
偶尔,撇向坐于一侧的晏逸天,却正抱着肩饶有兴趣地望着我,琥珀色的瞳仁里,泛着狡猾的笑意。
这只老狐狸,自然早看出我小小的手段和用意了!
只有我单纯的傻傻的影儿,一见我痛,便什么都注意不到了,只会……心痛……
为我心痛……
带了些微的得意,我只作无意识般,用手环了他的腰,缓缓在他的腰腹间磨蹭。
苏影没有挣扎,一声不响地捉住我的手,握在他温暖的掌心,将我拥更紧了些。
只是他的面庞,已泛出微微的红晕,他的身体,更是忠实地起了某种反应,让我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这个把什么话都放在心里的傻孩子!
到了晏逸天住的香浮别院,我只作睡着了。
自然,又是苏影当仁不让地将我小心抱起,随了晏逸天身后步入院中。
这时,我听到晏逸天说道:“影儿,柳沁和我不是外人,就抱我房中去吧!”
苏影顿时顿下脚步,将我的身体抱得更紧了,显然不那么乐意。
该死的晏逸天,还真会凑趣儿!
当日苏影想和我和好,就因半夜见着一幕我和晏逸天的月下春宫图,一气跟了楚宸便走,半年都不出现。现在他脑中想的是什么我还没弄清,若让他再生了疑忌之心,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想及此时,我动了一动,算是醒了,微笑着说道:“逸天,我还是……住客房吧!我不想被你那堆漂亮姬妾给撕了。”
晏逸天微微一滞,笑容有些牵强:“那些姬妾……我已经遣走一大半了,现在只有两个为我生了孩子的还留在身边。”
我望着这个打拼了半世的男子,再转头望一望这个并不十分畅阔的院落,一瞬间,心中的疼痛和愧疚无以复加。
“先住我房中去吧!”晏逸天散漫一笑:“你的客房我呆会叫人收拾,等你好些,我自然把你赶出去。”
他笑得也有些痞气,不复原先的优雅,显然是在掩饰自己的失落和悲哀了。
任凭是谁,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都会很痛,很痛,甚至痛得根本无法承受那种落差。
但晏逸天居然什么也没抱怨,那样平静地接受了这种落差,因我而带来的巨大落差。
我不想说抱歉。
在我们两人之间,或者,抱歉已是多余。
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弥补他,又怎么弥补得起!
保持着温润的笑意,我说道:“好,你不怕我一身肮脏污了你的床,我乐得舒服呢!”
但我的手指,已不自觉地抓紧了苏影的臂膀,那种排山倒海汹涌而来的愧疚,让我如此地无力,又如此地心痛。
晏逸天,晏逸天,一直以来,我都想帮你,但终究,我竟误了你!
苏影抱着我,似低低叹息了一声,继续向晏逸天的卧房走去。
我低头在苏影耳边道:“影,我欠了他太多,太多。”
苏影垂下眸,柔声道:“我知道。”
“你记起了多少?关于我?”
“没有。”苏影居然回答了我这么两个字。
“什么?”我着实地不可思议:“你还敢说,你没记起我来?”
“我对于我经历过的事大多都记得,可不连贯。我知道我少了一些记忆,一定……是关于你的。”苏影诚实地回答我,总算没让我去乱猜。
说话间,晏逸天已将我引入房中,笑道:“你们大约有很多话要说吧?我叫人去弄些清淡的饭菜来,先给你们填肚子。”
“饭菜不急,先给我准备桶洗澡水吧!”我叹息道:“我已经受不了我自己了!”
晏逸天点一点头,轻叹而去。
苏影把我放到床上,用条薄被将我覆住,才道:“你……你现在不适合洗澡吧?伤口还未愈合,不能沾水。”
我闭了闭眼睛,牢中所有的践踏和屈辱纷沓至来。
“柳沁……”苏影似乎觉出了我的伤恨,担忧地换起我的名字。
“影……”我轻轻地唤他,已忍不住自己的沮丧和痛楚:“你知不知道我在牢中经受了什么?我很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