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我习惯了依赖柳沁,总以为回去时必定还是和他一起,所以根本没有去记来时的路线。
好在九公子虽然才被救出,倒也不曾受多少伤,又在深山中住过不短的时间,望了望闪烁的几颗星子,一路在前引着,果然走出了山坳,并成功绕过守卫,离开了白教三宫的势力范围。
“在别处投宿借居一定会给晴窗大祭司打探出来,不如到我朋友那里呆几天,先设法救柳儿吧!”
九公子望着柳沁苍白的面孔,也是一脸的惊急:“若他有个什么,我如何对得住你?”
他叫柳儿虽是叫得亲热,但柳沁若有事,他只觉得对不住我……
而柳沁救他,显然也是为我……
柳沁若有什么,我自然……也不用活了……
遍体生寒之际,我几乎全身都在颤抖,也顾不得计较许多,只是闷了头,跟着九公子便走。
九公子带我去的地方,居然是周大小姐的住处!
她并没有和父兄住在一处,独居在离白教三宫不远的玉局峰下,清碧潺潺的绿玉溪,正自她的雪凝小筑旁缓缓东流,直入洱海。
她见到九公子时,显然是喜不自禁,对我也是异常的客气,必是记挂着当日全她贞洁之事了;倒是一贯大咧的九公子,玉白的脸上居然浮过了红晕。
看来周大小姐苦苦为九公子守身如玉,倒也不是一厢情愿。
在一间密室将柳沁安顿下来时,才发现林秋潇也跟了进来,再不知是什么时候和周若水联系上,还住进了周大小姐隐居的小院。
但不管林秋潇,还是周大小姐与九公子有什么关系,都与我没什么关系。
我只要柳沁。
我几乎是恶狠狠地将九公子推到柳沁跟前,嘶哑叫道:“快救他!快救他!”
怀里的柳沁越来越冷,我几乎感觉不出他曾经炽热的呼吸来。
而他的血,一路几乎没有止过,早就透过我的薄衣,润湿了我的肌肤,冷去,甚至沿了我的肌肤向下滴落。
没有什么能形容我心头的恐惧。
即便我自己数次曾距离死亡如此之近,我都不曾有这样被压迫得透不过气来的恐惧。
那种唯恐失去的恐惧,如海水倒灌,将我五腑六腑都已淹没浸渍得失去了所有的机能一般,只知道恐惧,恐惧,恐惧……
给柳沁疗伤时,是林秋潇在帮着九公子解他的衣衫,并清洁他的伤口。
我坐在他身畔,心头忽浮忽沉,海中浮木般找不着着力点,周身也如海水中绵软着,只是紧紧抱着他的头,望着他发灰的面庞,发黑的双唇,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九公子的医术,我并不放心,可南诏境内,未必能找到比他具备更好医术的人来施救,何况,这样的半夜三更。
九公子并不在意我偶尔投向他的猜忌目光,脸色少有的凝重,从半夜到天亮,足足两三个时辰的施救,他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但周大小姐帮他擦汗的次数绝对超过十次。
林秋潇倚着床栏站着,似在随时准备着帮忙,但一双眼睛,始终盯在我身上,充满了担忧。
担忧我什么呢?
唯一需要担忧的是柳沁。
只要他好,我很快就会好起来。
阳光沿了窗棂投到我们身上时,九公子终于收起了银针、剪子、棉布和一堆的瓶瓶罐罐。
他脸色几乎也变成了灰白色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很是黯淡。
“小苏儿。”他望住我,很艰难地开口道:“他中了至少五种毒,其中有一种毒,我不会解……就是最后那个晴窗大祭司施展的生魂灵降……虽然柳沁利用自己最后的意志力破开了灵降,但晴窗的灵降中含了血咒。确切说来……那属于灵术,不属于毒,我不会解。”
“不会解……”我重复他的话,才觉得自己说话也变得很艰难,连舌头都生了锈般转不动了。
“那么,柳沁会怎样?那血咒……会不会……会不会……”
我不敢说,我不敢说,甚至我不敢想。
“那血咒……可能不会致命吧!”我从不知道,那个浮夸的九公子,也有那么善解人意的一天,他猜出了我的意思,立刻说道:“柳儿不是一般人,功力强得很,能在被下咒后重伤晴窗,足证明那血咒对他的影响并不是很大……现在主要是他内伤外伤一大堆,必须让他尽快把身体恢复过来,再想法子解咒。”
周大小姐递给九公子一块湿热的毛巾,着急道:“九儿,你也是一堆的内伤外伤,快给自己清理下吧!可别弄出炎症来,落下个病根,就麻烦了。”
九公子应一声,还是一脸歉疚地望着我,并不动弹。
我望他一眼,小心将搂了半夜柳沁的胳膊放下,将他安放在枕上,然后脱鞋,解衣,绕过他的伤口,抱住我的柳沁,静静看他,希望能用我的体温,去温暖他冰冷的躯体。
可我的身体似乎也很冷,而且在不停地哆嗦着。
我拼命地提醒自己,镇静下来,镇静下来,柳沁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可我就是克制不住,克制不住周身不住的哆嗦。
柳沁,柳沁,赶快醒来,告诉我,你没事,我就安心了……
柳沁,柳沁,不要让我担心,我不喜欢,那种没有着落的飘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