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绝望而失控,那种不自禁的痛楚,竟如尖刀般扎入人心一般,将苏影也扎得说不出话来。
外面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有侍女边走边问道:“公子,公子,醒醒!”
帐幔撩开时,苏影忙掠到帐顶抓着床梁临时掩藏。
一名侍女推着僵坐着的楚宸,急急道:“公子,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楚宸神智略清,勉强说道:“嗯,没事了,你们去歇着吧。”
侍女将茶盏端来,服侍他吃了半盏茶,方才离去。
“对不起。”楚宸见人离去,方才慢慢恢复平静,轻轻向落回他身畔的苏影说道:“是我失态了。”
“是乐儿……对不住你。”苏影也是难堪,他与楚宸的情感本就与旁人不同,当日若是柳沁真的弃他而去,说不准如今与楚宸相伴相依并相惜相爱着的人,就是苏影了。
如今,却是苏小乐那样任性地将楚宸强占……
“不能怪你啊!”楚宸低低苦笑:“我想了四五个月了,一切……真的只能怪我自己。这孩子,从出世起,差不多就在我跟前长大,是我……没管教好他。我当初实在不该将他从你身边偷偷带走,误了你,也误了他……”
想了四五个月……
看来他的病,倒也不全然是装的。
至少,这四五个月,他都有着心病。
从小,他的心事就极重……
苏影垂了头,低声道:“罢了,我知你生气。等你出去了,要打要罚,都由着你。这会子,我先替你解开禁制,离了这里吧!”
楚宸点头默认。
弦音的禁制虽是厉害,但楚宸一直伤病在身,却也不敢用太恶毒伤人的,普通禁制的解禁方法大同小异,苏影强以自己强大内力去冲开禁制,倒也不难,只是费些时间功力罢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楚宸的禁制已然解开;苏影又助他运功一周天,看他禁制虽是解开,可四五个月不曾练功,功力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加上他又恹恹病着,对内力也有损害,估料着一时顶多只恢复了四五成功力,想要完全恢复,却得等以后慢慢静养了。
当下楚宸自己寻了件深色衣衫换了,苏影依旧蒙了面,才携了他的手,护了他跃出院子,才绕过数道机关,忽听得前方阵阵暄闹,火光涌动,竟是大呼刺客的声音,正往着他们所在的这处院落。
苏影带了楚宸,先隐住身形观察时,只见守卫俱赶向院落的东面,厮杀斥喝声,已是不绝于耳。
苏影细细一想,已失声道:“不会是乐儿吧?”
楚宸身形一晃,差点从树下栽下来,慌乱道:“他……他也来了?”
苏影点头道:“他性急,比我先出发,我疑心着他已先一步潜到堡里来了。”
楚宸急道:“那咱们快去帮他!他……他年轻,从小没吃过亏,性子莽撞得很。”
苏影看他一眼,见他满脸仓皇焦急,眼中灼出的怒火里,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肚子里暗想着,看来楚宸心里并没有他嘴里说得那般恨怨乐儿,不过是怪乐儿待他那等放纵无礼罢了。
此时势态危急,他也不敢耽搁,拉了楚宸,迅速飞向那暄闹处,果然看到苏小乐穿着天音堡的侍仆服色,却拿了把宝剑,狠砍着击向他的敌人。
他的周围,已经倒下了一大片的人,其中大半是中了这小祖宗的毒。
中原江湖的正道人士,本对下毒伤人之事颇是不齿,但楚宸、九公子师出药王毒王,用药之术远高于用剑之术,且做事向来只求实用,自然不把这些破规矩放在眼里,更不曾教过苏小乐这些。
柳沁虽是心高气傲之人,不屑于用毒伤人,但苏影少年时性情孤僻,屡屡中了铁血帮、幽冥城,甚至是楚宸的计策,用了毒计来害他,便不想苏小乐日后也如苏影那般拘谨,这些日子教苏小乐武功,便再不肯教苏小乐那些正人君子的道理,宁肯他将那些手段留着以后与楚宸针锋相对,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如今苏小乐以一敌众,能用毒伤人,自然也不会多用剑法浪费体力,竟是任性地一路用毒,将赶来的守卫大半给摆平了。
看他的去向,虽然他已经被识破是暗闯天音堡的敌人,一时也不打算离去,分明就是想趁着三更半夜,赶到那个院落,查一查里面囚禁的,到底是不是他心爱的楚宸了。
苏影忙呼道:“乐儿,快撤!”
苏小乐抬头一瞧,一眼已认出了父亲,接着又看到他身畔那苍白憔悴的男子,顿时热泪上涌,高声叫道:“楚宸,你还好么?”
楚宸本来正担忧地望着他,此时见他当了许多人的面直呼其名,眸光热切,顿时又想起那夜的凌暴和绝望,立时侧过脸去,再不看他一眼。
苏小乐见楚宸不理他,心中不免难过。随即又想道:“只要他出去了,待到无人处时,自可去苦苦求他,由他处置,想来总会慢慢消了气。”
于是且放下那想将他好好抱上一抱亲呢一番的心思,专心和父亲会做一处,于是剑光扫处,更是所向披靡,一路直冲堡外。
眼见已冲出二门,高高的围墙已近在咫尺,却忽有万道银丝如大片流水,耀着诡异而灿烂的光华,扑面而来,一触着三人身体,立刻如有了生命一般,直向他们缠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