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乐径自破门而入时,显然将侍女吓了一跳,失声惊叫了一声。
“谁?”楚宸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带了几分勉强撑出的凌厉,却掩不了病弱之时的中气不足。
“是我。”苏小乐闪声进去,望着锦衾间那满面病容倚着靠枕的男子,眸中已是晶莹一片。
楚宸心头似乎咯噔了一声,有什么跳了出来,突然地一空,然后又被另一种满溢的情绪塞满。
独他自己知道,当日,沦落在弦音掌中,差点被活活折磨而死的边缘,他还是那样地牵挂着这个少年,担心着他能不能平安地在父亲保护中活下来。
连后来弦音被尘音、华音暗杀于他的床头,他自己陷入昏迷时,恍恍惚惚,也全是少年被带走时苍白的面孔。
直到回到京城,他令人打听到苏小乐已无大碍的消息,方才放下心来。
他想着,终于,结束了,一切噩梦,和一切不切实际的梦想。
关于爱情,关于幸福,关于相依相守的梦想。
四哥楚昭到底再不忍去伤害已经遍体鳞伤的弟弟,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和时间,静静疗伤。
他也相信,他所受的身与心两处的伤害,终会平复;就如他的日子,依旧会回到当日桃源岛那种空灵平静如若清水般的生活。
条件是,这个少年肯放过他,不在他的生命中出现。
可他,到底还是来了。
他默默瞧着缓缓走入的苏小乐,挥手让侍从退下,平平淡淡地说:“你来了?”
仿佛,随口在招呼一个久违了的故友,被时空生生拉出了客气,以及疏冷。
冷得让苏小乐站在那里,脊背上浮了一层的寒气,仿佛连骨骼都僵住了一般。
许久,他才挪到楚宸身边,默默去执楚宸的手,低声道:“你……你还好吧?怎生……怎生病成了这副模样?”
楚宸的手苍白而干瘦,脸色也是秋天落叶般的那种飘缈虚白,眸子幽深幽深,如被冻入冰底的墨玉。
他显然不乐意与苏小乐有太亲密的接触,浓睫一低,已别过眼去,望着晃动的丝帐,不动声色地抽出手,低声道:“我好得很,你……你走吧!”
苏小乐愣愣地望着空了的手,忽然叫了起来:“我走哪里去?我……我从来都只和你在一起的啊!”
楚宸微笑:“这些日子,你不与我在一起,不也很好么?你有家,有疼你的父亲,甚至……也会有大展拳脚的未来,我本不该将你羁在身边。”
“可是,你已经将我留在身边,一留十五年!”苏小乐咬牙切齿地叫:“我不是件东西,你想要就要,想扔就扔!”
他扳住楚宸的肩:“何况,我们……我们已经那样了,你还想再和我划清界限?”
楚宸再笑,却已很是古怪:“乐儿,你知道我和多少人有过这种关系么?如果和我有了这种关系,就该和我纠缠不清,那么,这世间最该和我共度一生的人,是你的父亲,苏影。”
恍惚,记起那些苦难中寻找温馨的日子,他的声音有些飘缈不定:“你该知道,我能从小就将你留在身边,就是因为和你父亲的关系不同寻常。我从十八岁时认识他,一直到二十二岁带你去桃源岛,四五年的时间,我和他,一直如后来他和柳沁那般……后来,还不是各自走各自的?”
苏小乐有些站不住了,指骨给用力捏着,透出一层层的青白,连唇边也转作了青白。
楚宸说的,是真的么?
纵然不是真的,相差也不远吧?
那些他完全无能为力的过去……
他认为可以将二人纠结作一处的关系,在久经人事的楚宸来说,当真只是完全可以忽略过去的过眼云烟么?
除了苏小乐,屋外,同样有一个人异常狼狈。
苏影默不做声地听完楚宸的话,已是面色苍白。
明知楚宸是想绝了苏小乐的念头,故意地将二人关系说到如此亲密的地步;但若细算来,他和楚宸,绝对不能用清白干净来形容。
且不说当年受了柳沁刺激,曾经许多次与楚宸共度良宵,连分离时都保持着不间断的鸿雁传书;后来苏影自尽失忆,更是与楚宸形同夫妻般生活了好一段时间;柳沁在南诏的三年,二人倒是不曾有过任何沾染。可天知地知,那对彼此若有若无的关怀和牵系……
带了几分心虚,苏影抬起头来,果然对上了柳沁喷火的双眼。
冰晶下的火焰,不羁中的怒意……
勉强笑一笑,苏影悄声说道:“他……他在激将乐儿呢。”
话犹未了,嘴唇已被柳沁堵住,带了强烈掠夺占有欲望的舌迅速侵入,毫不客气地将苏影吻至浑身发软,任凭自己予取予夺。
而后,趁了苏影不注意,猛地将他的舌尖一咬,苏影疼地浑身一颤,闷哼一声,口中已是一片咸腥,却也不敢发怒,只向屋内瞧去,生怕给屋中之人听到动静,又怕楚宸再说出甚么亲密隐事来,柳沁听了火上浇油,只怕要将他弄个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