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他们报仇,我怎对得起那么多爱我却活生生离去的生命?
柳沁,你害了我全家,居然还敢抹去我的记忆,以我的救命恩人自居!
失身失心,成为他身上献媚求宠的贱奴,呵,差一点,我就是了……
或者,他太过自负,以为我永远不可能恢复记忆,居然也在我身上投入了感情,并奢望着我的回应?
你爱我么?
或者,你爱的只是和我相像的苏情哥哥?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付出了感情,付出了太多的感情!
柳沁,你会输。
而且,我会让你输得很惨,很痛……
天色渐渐明朗,而我暄闹了一夜的心终于平静,或者说,表面平静了。
而那一刻心中的萧条,竟是无与伦比。
原来,这最后的亲人,也不过是我的幻觉而已。
那么,也该到了断的时候了吧?
沉静地吃了早饭,我去见叶慕天。
叶慕天似乎早在书房里等我了。
他一面练着字,一面笑道:“你来啦!”
“是,岳父,我来了。”我平静无波地回答。
铁血帮并不能给我归属感,而我的心事,也不能说给任何人听,只有冷静和疏离,才能更好地帮我达到我要的目的。
“你做铁血帮的副帮主吧。你可以调派堂主以下的人手,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叶慕天并不用等我请求,已自己说了。
我淡淡回答:“可以。但这个消息,请在我杀了柳沁后宣布。”
说了这句话,心里似给狠狠地用刀扎着。
杀柳沁?我居然不得不有这一天么?
叶慕天抬起头来,笑得温和之极:“不要杀他,我要活的。我要他说出和擎天侯勾结所做下的罪状。”
我点点头,道:“好。”
这才是叶慕天的目的。明月山庄背后,是当年的太后;雪柳宫背后,是擎天侯;而铁血帮的背后,又是朝廷哪一股势力?
已与我无关了,我先报仇要紧。
“柳大哥,请于六月十五至肃州城倚红楼翠珠小阁,弟欲询明月山庄旧事。烹茶相侯,勿误。影。”
小小短笺,被我派人送走。
我相信,他一定会来。
他爱我,或者说,爱极了我像的那个人。三四个月没见面了,他只怕会很想我吧?
心里想着,竟有种得意,甚至是甜蜜?
甜蜜?
我不解我的想法,用力地摇头晃去乱七八糟的思维,将心力专注于练剑上。
仿佛,有人拿了柳枝,一招一式传授我武功,用恰到好处的责打指点我的讹误。
流魄剑被我狠狠甩到了石柱上,惊起了侍女们一阵惨叫,连叶纤痕都吓得站了起来。
而我,已顾不得再去宽慰她们了。
心痛如绞!
我竟心痛如绞!
柳沁,既然你只打算将我变成向你献媚求宠的贱奴,为何又对我这般耐心,这般温柔,这般如亲人般小心呵护?
六月十五。
肃州城倚红楼翠珠小阁。
肃州城的名妓翠珠正在她的香闺中为我弹琴,这桃色的天地,旖旎而繁华。整洁的簟席,清爽的被衾,收拾得整整齐齐,看不出一点每夜发生的肮脏和罪恶。脂粉气和熏香交织,将屋子里熏得香艳而浓冽。
饭菜已收拾得整整齐齐,但客人还没有来。
我淡淡笑着,倚着靠背,喝着茶。
一曲终了,我轻轻鼓掌,那美人低了臻首,作倾城一笑。
我赞赏地叹息,扔过去一枚金锞子。
美人双眼放光,却不去拣,依旧双手搭弦,笑问:“公子,还要听哪支曲儿?”
我品着茶,向后问道:“你还要听哪支曲?”
身后有人邪肆地笑:“你知道我来了?没想到你的功力进步若斯。”
我沉默片刻道:“我闻到了你身上的柳叶味道。”
柳沁在我身畔坐下,轻嗅着自己的衣襟,笑道:“我身上有柳叶味道么?”
我淡淡笑道:“一直有那种很清秋的柳叶味,我在八年多前就闻到过了。别人没告诉你么?”
柳沁依旧挂着略嫌放荡的笑,道:“你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别人只说,我很有男子气息……”
我抿着茶道:“是有女子气息吧?”然后侧过首去,冲他微微一笑,却是黑眸闪亮,带了几分逗弄和不经意的思恋。
柳沁果然禁不住我的笑容,面部那本就有几分刻意为之的笑意顿时一僵,微有失神,片刻才回过味来,道:“几个月不见,你会调侃人了。”
“请我喝茶么?怎么不见茶,只见美人?”他很快恢复了那种俊美慵懒的笑容,手已搭到我肩上,道:“不过我可对女美人不感兴趣。”
我并没有如以往般急着避开他无礼的爪子,只向翠珠挑一挑眉,道:“把我刚泡的茶端来。”
翠珠忙将一只朱漆托盘托盘托了一只茶壶,两只茶盏过来。茶壶壶身银砂闪烁,朱粒累累,茶盏白地蓝花、底平日阔。
我又丢了一只金锞子给她,道:“去吧!没我的吩咐,不用进来了。”
翠珠福了一福,知趣地拣了方才赏下的金锞子,小碎步退出了房。
柳沁将空茶盏捻了一捻,笑道:“是潮溪杯?那个茶壶是抽皮砂壶?果然都是好东西,怪不得你把原来那把紫砂壶扔在雪柳宫里不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