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戍时过半，梅沐枫已经入睡。
若离从房中出来，低低叹口气。
他的精神越来越差，今天游了半日，到了晚上他就劳乏的躺在床上，眼睛半张半合，半醒半睡。如果继续呆在他身边，他也睡不实，她就只好说也累了，托词离开。
到了门外，看着宁静的夜空，一弯新月，几颗星子。
走到相邻的院门，看着里面敞开的门，正准备进去看看那个生气的人，却见林燕南从另一扇门走出来。两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一同朝院外走，顺着小道，到了后院。
随意拣了块石头坐下，若离仰头看他，“最近二哥他们怎样？”
“他们与爹娘在一起，不在京城，大概要到孩子出生后才会动身上京。娘说很想你，要来看看。”停顿一下，他又说，“他的情况越来越差了，我听燕北说，传说有种药可以治他的病，虽然会花费很长时间的调理，但很有效用……”
“真的？”不等他说完，若离就惊喜的站起来，连声追问，“那种药要怎么找？叫什么？”
林燕南看着她殷切期盼的眼睛，别开脸，淡淡说道，“对不起，我找不到。”
“找不到？”若离一愣，刚刚建起的希望一点点崩塌，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找不到呢？你告诉我名字，我去找！我一定会找到的。”
“小离……”林燕南不知怎么回答她，沉静许久，这才轻声说，“这种药早在十几年前就消失了，没人知道它出自谁手，又如何去找？再说，你纵有时间去找，可他……一直没告诉你，就是不想你怀着这空渺的希望，你……”
他的话，不能说的太明，只怕她更难过。
她何尝不知道。就算再小的病症，长久拖着不得治疗，也会人入膏肓，何况于那样能咳血的先天顽疾。
趴在膝盖上，茫然，每次看到他都会心酸，会害怕。那种分明真实的看见，却无法感觉真实的拥有，随时担心失去的感觉，简直让人痛苦万分。
她在这里哀念，却不知，其他人对她也是这种望而不得，患得患失的心情。
“最后听说那种药，是在哪里出现的？”许久后，她静静的问。
林燕南顿时就明白，“你真打算这么做？”
“嗯！除非那种药不存在，或者表哥……否则，我不会甘心的！”她说的异常坚决。
“我陪你去找！”林燕南突然庆幸，甚至可笑的感谢，他还有能为她做的。
若离慢慢抬头，看着他那双在月色中闪亮的黝黑眼眸，多感的湿润了眼睛。掩饰的眨眨眼，不让眼泪流出，笑着拉上他的手。“大哥，你要陪我一辈子吗？”
“只要你允许。”他低声说。或许，他真的是天生太笨，只能用这种方式与她永远相守。
若离咬咬唇，明白他的心，明白他的苦，却无法去回应。已经自私的占有了他十五年，难道还要再继续十五年？
松开他的手，若离佯作无奈的说，“不行呀，爹娘还等着你娶大嫂呢，我可不敢再耽误你。”
“小离。”林燕南在她面前蹲下，欲言又止。
彼此之间那层几乎透明的窗纱，谁也不敢挑破，借着所谓的兄妹关系，持续的你情我愿。有很多次他想鼓起勇气说出口，可又害怕，不知是怕得到拒绝，还是怕永远失去，再或者，还有别的。
若离望着他，蓦然笑起来，“大哥，你长的真的很英俊啊，都是你太低调，要不然，暗恋你的就不止是宫女了。”
林燕南面对她故意的调侃，抿了轻笑，说了句，“能迷倒你就满足了。”
若离顿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的笑起来，“天啊！要是林燕北和爹娘听到你说这句话，一定会当场晕过去，大哥，你居然也会说这种话。”
林燕南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把她从石头上拉起来，在夜色的掩映下，看不到他其实红了脸。“回去吧，早点休息。”
“好！”若离走了几步，又扭头看他，嘴角始终压着笑。
“笑什么？”林燕南被她瞧的不自在。
“没什么。”若离摇摇头，说，“我送你回房，顺便去看看那个小家伙，说不准，他还在生闷气呢。”
林燕南听了，略一犹豫，问道，“你若要离宫，他是一定不会准的，你打算怎么办？”
“我和他在一起十一年，突然分开，我也舍不得。不过，天下哪里有不散的筵席，分开都是早晚的事，他是高高在上，众人仰望，身边围绕的人不胜其数，只要习惯了，我不在也是一样的。”说着自欺欺人的话，朝院子走进去。
见状，林燕南也不多说，目送她进了那扇门。
这世上自欺欺人的有多少？不说远处，只看眼前，他们每个人都是。只是不知道，自欺欺人的结果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