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籁俱寂，只余宫灯在漆黑的夜里照着白雪，闪出清冷的光辉。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倏然划过，几个纵身跳跃，最后落在养心殿内的一扇窗前。轻盈而熟练的将没有关闭的窗户推开，闪进，复而关窗。
房间里没有点灯，却有个人影坐在床上，似乎是在等他到来。
“小离。”来人轻叫。
“大哥。”若离喊的发涩。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愿意帮她，把人生最好的青春全都浪费在这里，是因为喜欢？她毕竟是女人，还是个过来人，偶尔能从他的话音和眼神中觉察到一些特别的东西，她明白，却想不通，也不敢将话挑明。
“事情都办好了，如今常驻养心殿的侍卫已经全换成自己人，在慈宁宫，我们有一半人，宰相府比较困难，但我们有内应。另外，由于各个关节打点，会再需要点钱。”
“玉佩在你那里，有需要你就去取吧。”若离看着他，知道哪些话说着容易，可做起来……好难。当初由红叶楼提供一批自小就练武的少年，慢慢培养，安插，直到最近才完成全部的替换工作。刘牧能让女儿为后并独霸朝政，心机深沉，思谋远虑是他的特点，宫中的工作完成的差不多，而宰相府那边若是做不好，只怕会为将来留下隐患。
“你最近、好吗？”林燕南思考了半天才问。
“嗯。”若离走到他面前，窗外隐约透进的天光，使她看到那双黑亮的眼睛。这十年他一定很苦，她有楚惜墨，而他什么也没有。有时候她是个很感性的人，就像现在，没多想就抱住他，贴在略微僵硬的身体，听着那加快的心跳，仿佛愧疚就减少很多。她想，如果一切结束，就跟他走吧。
林燕南对于她的举动虽然不解，却不能否认心里的激动，试探的环上双臂，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轻抚。
“对了，林燕北那家伙最近在做什么？”气氛太沉静，太暧昧，若离反而也尴尬，于是只好拿林燕北出来调剂。
“他？”说到那人，林燕南轻笑，“最近他的日子可不好过，上个月他还来找我，要住在宫里，说是有个女人整天追着他，说不娶她就杀了他。”
“是吗？”若离想到林燕北那满脸痛苦的夸张样子，忍不住也笑，“都十年没见他了，那个女人那么大本事，连他也追得上？他的轻功不是天下第一吗？”
“算是吧。”燕南说的保守，“那个女人可是逍遥道人的徒弟，轻功自然非同一般，而且剑法也和燕北相当。”
“哦……大哥，你刚刚说的是‘逍遥道人’？”若离突然被这四个字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嗯，怎么了？”燕南不解。
“没什么。”若离轻喃，走回床边坐下，说，“逍遥道人，也是表哥的师傅，那天……若是他能提前两天到山庄，他一定不会死。”
这是燕南第一次正面听她提到梅沐枫，知道她难过，于是转移话题，“还有一件事，关于兵权。若要成事，第一步要取得宫中禁军的统帅权，虽然他们对我不怀疑，可也没有把我继续提升的打算，毕竟方正海是他们一手培养起来的人，禁军内有很多人是他的忠实部下，刘牧也不会乱动。另外，事情一旦发生，为免节外生枝，必须要有京城驻军的统帅权。”
“我知道。”若离点头，这些她都考虑到了，也想过。
“你有什么办法？”燕南知道她会有办法，这十年来走的每一步，几乎都是她出谋划策，他根本不能质疑她的能力，只是从吃惊到习以为常。
“你先取得禁军统帅的位子，另外的事，交给我来做。”若离附在他耳边，将计策说出。
燕南一听，还是忍不住诧异。方正海的喜好她居然一清二楚。
“你以为我这十年在宫里是白混的啊？”若离笑的说，“花了那么钱，那么多时间，如果连宫里的消息网也不打不通，何谈其他？你放心吧，照着我说的做，很快你就要荣升了。”
燕南还是看不懂她，只是心疼的摸摸她的头，然后从原路离开，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一切还是那么静谧，就像从未发生。
若离躺在床上，思索着方才的对话。大楚国的军权分布是内城外城分割，统帅对军权有绝对统治权，很容易发生武将专权的霍乱，然而现在，却有利于她行事。她记得，京城驻军统帅是孙长英……
翻来覆去，若离无法入睡。孙长英与刘牧是合谋江山者，怎么可能帮她？若要除掉，也是不可能，候补的人也定是刘牧亲定。该怎么办才好？
一夜未眠，直到天色微亮，若离才昏昏入睡。
“姑姑！若离姑姑！”门外传来宫女的喊叫，并不大的声音在安静的早上特别清晰。
若离朦胧的张开眼，披衣开门，“小桃？出什么事了？”
“好事！是大喜事！”小桃是跟在她跟边多年的小宫女，性格活泼，很可爱，“姑姑，我刚才遇到了朝阳公主身边的宫女小莲，听说边关打了胜仗，很快司徒将军就要领兵回朝了！”
“司徒将军……”
“是啊。说不定这次回来，太后就会为他赐婚，毕竟公主都……”小桃说到这里停住，吐吐舌，“姑姑，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啊？”
“呃，没有，只是昨晚没有睡好。”她只是不知道那人回来会不会对计划有所影响。
司徒霁云几年前就随父打仗，战绩赫赫，逐步提升，直到数月前顶替其父成为神威将军，领兵出征。先帝唯一的血脉朝阳公主，听说在先帝在世时就有意为两人赐婚，只是后来发生变故，一拖到今天。朝阳……如今已有二十三了吧？算起来是大龄女，即使身为尊贵的公主，也难免遭人话柄。
“姑姑，你说司徒将军会不会向皇上请旨赐婚啊？”小桃天真的追问。
“你好奇什么，就是赐婚，也不是你这朵小桃花啊。”若离取笑她一句，回身去穿戴梳洗。
“姑姑又开我玩笑。”小桃嘟着嘴跟进来。
“你去看看皇上起了没有。”
“早起了。皇上看你没起，说不用叫你，他先去上书房读书了。哦，皇上还说，早上姑姑可以不用去，下午的时候皇上要和两位公子去校场看比武，会派人来接姑姑。”末了，小桃眼巴巴的讨问，“姑姑，带小桃一起去吧。”
“带你去做什么？”若离瞥她一眼，忍不住笑。
“我想去看看……呵呵，看看。”小桃脸一红，低着头直笑。
“看？”若离看出有异，故意一再追问，“你想去看谁啊？不说的话，我可不带你。”
“姑姑……”小桃干脆拉着她撒娇，好半天才说，“我想、去看……林将军。”
若离手上的动作一滞，认真的看她，确认的问了一遍，“林将军？林燕南？”
小桃笑着默认。
“小丫头，你动了春心了？你才十六岁，他可是二十九了！”若离觉得，简直是……
“只大十三岁而已，再说，我只是看看嘛。”小桃脸更红。
“好好好，带你去。”若离笑着答应，不由猜想，若是燕南知道被小丫头暗恋，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