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人歇语寂。
梅沐枫端着一碗莲子羹,对眼前倔强的人不停哄劝,“只吃两口。你晚上什么东西都没吃,夜里会饿的,乖,趁热吃。”
“我不饿。”离儿忍不住皱眉,摇头,他的耐性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因为从寺庙回来后太饿,吃了一盘点心,又灌下一壶茶,小肚子早涨鼓鼓的,哪里能再吃晚饭。结果,现在就要被逼着吃夜宵。
“你真是……”梅沐枫无奈的叹口气,最终作罢。让丫环收拾桌子,另外又备了盘新鲜点心,让她晚上饿了吃。
支着下巴,她得胜的一笑,同时也打了个哈西。玩了一天,的确是累了。
“还以为你很能忍呢。”梅沐枫一看就笑了,“别撑了,快去睡觉,否则你明天又要赖床。”
“表哥,我跟你睡好不好?”离儿突然嘻嘻的笑,不等对方回答就跑到床上,鞋子一脱,小身子就钻进柔软的棉被里。听到脚步声靠近,小脑袋露出来,黑葡萄般的眼睛忽闪的眨动,顽劣中表示着不肯更改的决心。
“离儿,你已经五岁了。”梅沐枫说的很无奈。
“五岁,我还是小孩子!”离儿只是笑,将身体往床里挪了挪,拍拍旁边的位置,催促道,“表哥,快睡觉!”
屋子里的两个丫环已经捂着嘴在偷笑了,却没一个出声劝阻。
“最后一次!”最后,还是梅沐枫妥协。
“好嘛,最后一次。”调皮的眨眨眼,目光紧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梅沐枫脱衣的手一顿,觉得身后那道视线让他莫名的紧张和尴尬。回头,对上那双纯净的大眼睛,分明是个小孩子。强压心头怪异,他躺到她的身边。
“表哥!”离儿怎么会错过他眼神的变化,张开小手臂就抱上去,心里早笑翻天了。
“好啦,别闹,快睡觉。”梅沐枫眼神一闪,努力维持平静表情,像以前那样,侧身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
离儿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柔媚丹凤眼,浓密而修长的睫毛像窗帘似的垂落,每一次的扇动都和呼吸连成一气,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朝温软的怀抱挤了挤,他似乎懂,将她软馨的小身体环抱,听到她满意的声音,不由也笑了。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梅花香气,离儿莫名涌出感伤,好在今天太困,疲惫让她没时间多想,很快就熟睡了。
朦胧中,离儿咳嗽着醒过来。好呛!
抬眼一看,顿时怔住。房屋外面火亮一片,噼哩啪啦的燃烧声,是……失火了?!惊愕很快就被心慌取代。
“表哥,醒醒,表哥,快起来,着火了!”她焦急的推着身边的人,可他却丝毫没有反应。
过了一分钟,她意识到不对。他从来睡眠很浅,没有比她早醒就很反常了,这会儿居然叫不醒?还有一点,外面失火,居然没有一个下人发现,太诡异!
正六神无主,她鬼使神差的想到一件东西。忙下床跑到柜子里一阵翻找,拿出一只碧绿的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碧玉颜色的小药丸,塞进梅沐枫的嘴里,然后喝了一口茶,嘴对嘴强行喂他,终于他喉咙滑动,将东西咽了下去。
大约一分钟后,梅沐枫张开了眼。
“离儿?你怎么……”
“表哥,快起来,着火了!”不等他说完,离儿就焦急的打断,顺便将手上的小瓶收到身上。这可是梅沐枫的师傅给的最厉害的解毒丸药。
“着火?”这时梅沐枫注意到外面的火光,当下快速下床。匆匆穿上衣服,刚要给离儿穿,却听啪啦一声,是木头烧断的声音。不敢再耽搁,拿起暖披把她裹上,走去开门。
“啊!”迎面扑来的大火吓的离儿一声尖叫。
“离儿!”梅沐枫赶紧抱着她远离,尽管一切太突然,可隐约中他也觉察到了火的诡异。搬起屋里的椅子砸开后窗,将她抱出窗外,刚落到雪地上就隐约听到有人说话。以为是家人,他没在意,可嘴却被一双小手捂住。
“表哥,不可以出声。”离儿眨着惊吓的眼,努力压着有些发抖的声音,说,“表哥,我是给你吃了解毒丸你才醒的,还有,这火根本是有人故意放的。”
愣愣的听着她说,他只是点头,示意他明白。
“走!”虽然有很多疑问,可现在没时间追问,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山庄。正门不能走,后门也不能,只能翻墙出去。
梅沐枫虽然学武,可毕竟能力有限,一个人逃脱或许有可能,如今带着一个五岁的离儿……
“离儿,快,跳下来!”梅沐枫站在院墙下面,张开手臂准备接她。
“我……”离儿不断做着深呼吸,这墙、好高啊!
“什么人?!”
“有人逃跑,赶紧追!”
糟糕,被发现了!
离儿牙咬一闭眼,跳了下去。
“快走!”梅沐枫没时间安抚她,拉起她的手就朝前跑,方向是梅林。
离儿再怎样都是个五岁的身体,体力有限,在平地上也不能坚持很久,何况是积雪的路。但她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而且那双抓着自己的手丝毫不曾放松,她知道,他一定不会丢下她独自逃命,所以她一直坚持,小脸涨的通红,汗珠儿不断往下滴。她不想拖累他!
梅沐枫知道她没力气了,后面的人紧追不舍,万般无奈之下,他折了梅枝,边走边将脚印扫除。少顷,他看到一处凸出的石块,于是把她安顿在里面,叮嘱一番就要离开。
“表哥!”离儿知道他想引开那些人,所以害怕,怕他不会再回来。
“乖乖在这里等我,听到什么都不准出声,知道吗?”梅沐枫摸摸她的脸,把她身上的暖披紧了紧,随后快速朝另一边跑开。
两名黑衣人紧跟着追进梅林,随后跟着梅沐枫刻意留出的脚印追了上去。
表哥……离儿咬紧牙,蜷缩着身子不敢乱动,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不多久,寂静的梅林里就有了打斗声,离儿听的心跳加剧,呼吸紧张。终于,她忍不住钻出石缝,一步步小心的朝声音的源头寻去,蹲在一棵梅树下,却刚好看到残忍的一幕……
“表哥!”当黑衣人的剑刺进梅沐枫的身体,她没忍住叫出声。
“离儿……”梅沐枫又急又气,意识却很快朦胧,最终失去所有知觉。
“表哥!”眼泪在眼眶里不断打转,转身就拼命的跑,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了。
黑衣人看到她,很不屑的笑,“一个小丫头!你去吧,做的利落点儿,我把这小子的身体丢到山坳里去。”
“放心!”另一个点头,尾随离儿的身后去追。
离儿一边跑,眼泪一边流淌,暖披滑落也不知道。她只记得梅沐枫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不知道就跑到了梅林峰顶端,夜风呼呼的吹卷衣衫,尽管天寒,可她的身体早就麻木了。
回身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衣人,再看看脚下黑不见地的山谷,眼一闭,用尽全力跳了下去。
“倒省事了。”黑衣人没有追究,那山谷的深度……别说小孩子,就连有功底的人也不见得能活命。
话是不错,可他忽略了一点,如今是冬季,山崖下是积攒了整个冬天的白皑皑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