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再见，已非故人心 (3)
穆子阳似乎微微有些吃味，这些日子皇后就是与他在一起，但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道：“朕此行不是为了打仗，冲王子是个聪明人，我要皇后，感谢你当时救了皇后，只要将皇后带来，你父皇还有五万旌旗都可以走，朕额外附送五座城池。”
卓冲没有想到他竟是知道了怡然还活着，想到自己当时费尽千辛万苦将她救了出来，又怎么可能将她再往火坑里推呢？
更何况他爱她，愿意用生命去保护她。
他脸上淡若地反问道：“皇后，什么皇后？我不知道皇上你在说什么！”
穆子阳道：“我已经询问过你父皇身旁的亲信，这些日子你一直跟一个从润月国带来的女子在一起，而且朕给他们看过画像，他们认出那就是皇后。”
穆子阳言之灼灼的确定着自己的结论。
卓冲看得出他是做好了十足的把握来问自己要人的，一边自己的父皇五万旌旗军，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无论是那一面都是会给他带来切肤之痛。
穆子阳给他出的这个难题太难了，让他十分的难选择。
卓冲依旧冷淡地道：“我从未见过你的皇后……”
那个皇后不是已经被他赐死了吗？曾经看到怡然脸上的恍惚不安，如今终于彻底摆脱了心底的阴霾，他要她快乐，而绝不会将她从新推入火坑中来，更何况这暴君如今知道她没死，会怎么折磨她，或是再要一次她的命！
穆子阳从来没被人如此冷言相对过，刚才已经是十分的忍耐了。
却不想他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这般冷言冷语。
穆子阳已经微怒，但是想在这些日子幸而有他照顾皇后便忍耐了下去。
穆子阳正色地对他道：“王子回去考虑一下，朕要三天之后见到皇后！”
不容丝毫辩驳。
此时夕阳渐渐隐退到西山，只留下一片瑰色模糊不清的影子。
卓冲转头，头也不回地上马，策马奔去。
穆子阳相信，皇后会回来，即使卓冲不想交出来，柔历国也会逼着他交出来的。
卓冲心乱成一团，这穆子阳怎么会知道怡然跟自己在一起，他们一路上都是走水路，很少去集市，除了要去买些生活必备品。
这穆子阳诡计这么多段，父皇都已经中了他的圈套，若是怡然回到他的手里，只怕是会凶多吉少。
他的心好像被分割成了两半，左右为难。
但是，他现在唯一的信念就是快些回到柔历皇宫，他从未感觉自己如此疲惫过，他想见怡然，他脸上的浅笑和那淘气的神态，总是让他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起来，在他的心里她就是要与自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辈子的人，他害怕失去，失去了她好像生命中就缺少了色彩一般，只剩下无尽的灰白。
……
我焦急地等待了一夜都未眠，终于在那清晨的时候，风尘扑扑的卓冲回来了，他看起来很疲惫，进来的时候却是紧紧地拥住了我，他将我拥在怀里好像怕失去一般。
他抱得我那样紧，他身上的男子气息扑面袭来，越来越紧抱得我骨都痛。
我复紧紧揽住他的腰，抬眸问他道：“怎么了，冲。”
他只是淡笑道：“没什么，他们只是让我们拿些美女去换，你别担心！”
我看得出他的神色里有故作轻松的成分，这近一年的相处，他的眼神大多是轻松而狡黠而随意的，如今这般神色也让我料定了，不会是这么的简单。
只是，既然他不想让我知道，我便也不再多问了。
那夜，他让我早些睡，便又去书房议事了。
看到他疲倦的背影，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帮到他。
因为前一夜没睡，所以这一夜躺在枕头上就睡了过去，其实，我最担心的是卓冲能不能安全地回来。
如今他回来了，我便也安心了许多。
这穆子阳……又要寻美女，哼，这个种猪坏男人！
在心中更多的是咒怨，虽然偶尔也会想起过往种种的温情，但是那一切都像是过眼云烟，被他的无情不信任所打破。
也许，有爱，就有恨，但是恨过之后爱便会渐渐减少。
我说不清此时对卓冲的感觉，一种依赖而或一种被宠溺的感觉。
他给我的爱是新奇而又平和的，他从来不会勉强我做什么，而是将我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这种感情过去从来没有人给过我。
第二天，卓冲依旧在书房议事从早到晚，这一天没有见到他，我的心突然恍惚不安起来。
一直挨到了晚上，我终于按捺不住，卓冲教给我的轻功，我已经了熟于心。
虽然对这皇宫还不是很了解，但在翠儿今天和一个宫女的套话中，知道是在御花园的附近的两层尖顶建筑。
于是，伴着夜色，我运用轻功来到了那御花园中，很轻易地便找到了传说中两层楼尖顶的建筑。
那里面灯火通明，我找到一个窗子底下用小指在那糊了白纸的菱形窗上抠了一个洞。
只见卓冲被群臣围绕。
有个老臣突然道：“王子，润月国他们说若是后天还不交出那女子就要杀了陛下，您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而置陛下的性命于不顾啊！这女子就是个祸国的妖姬啊！”
我的心骤然一缩，这么说穆子阳是知道我活着了，而且还用卓冲皇帝老爹的命来交换。
只听卓冲声音带着愤怒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不是你口中的祸国妖姬！一个国家难道要去靠一个女人交换吗？”
卓冲很愤怒，那声音在这大殿里都有回声，这样发怒的卓冲我从来没有见过。
未过门的妻子，呵呵，听到这句话心里是那样暖，但是鼻子却是酸酸的有泪想流出来。
这个卓冲怎么会对我这么好！
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人？！
那些大臣突然统统地跪下道：“请冲王子三思！不要因为迷恋女色而误国误民啊，城外有多少人在哭，被困的很多都是他们的亲人，更何况这里面还有您的父皇啊！请冲王子三思……请冲王子三思！”
那声音此起彼伏的回响在大殿之中。
卓冲却是依旧坚持地道：“我不会拿一个女人的性命来换取一时的安稳，更何况交了穆子阳也不一定会放人。”
那老臣却是道：“那穆子阳给咱们的国书上清楚地写着，他只要您带回来的那女子就马上放人还有附送五座城池！那上面还有他的玉玺！”
卓冲依旧紧绷着脸道：“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不会拿一个女人的性命来换取一时的安稳，这是最后一次，你们记住！”
说着他走出殿去。
我快速地用轻功回到我的房中去。
果不然一会，卓冲来了，脸色十分的难看。
但是他还是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道：“一天都没看到你了，觉得好久！”
我多么想跟他说，把我交出去吧，你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但是看到他那么疲倦的脸庞和刚才的坚持以及我对他的不舍，便能不肯说出来了。
我真的不想离开他，那样的不舍！
我紧紧拥住他的腰，第一次那么直白地表白道：“我也好想你啊！冲。”
我看到他眉心轻颤，最终那火热的唇贴在我的唇上。
那吻火烈地纠缠着，缠绵而不休止如同那滚滚江水一般。
最终，他的一吻落在我轻合的眼眸之上。
他微笑地对我道：“明天我要带兵出征，救回父皇，可能要些时日，乖乖地在这里等我好吗？”
我只是轻点头，我知道，他是不会拿我去做交换的筹码的。
所以他要去沙场与穆子阳对抗。
我紧紧的拥住了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去？”
他道：“后天一早就出发！一会还要去兵部看看！”
我轻点头道：“嗯，快去吧！”
他复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才离开。
我远远地跟着他，见他在月光下轻轻地叹气。
我再回到房间的时候，翠儿说丞相求见。
那是个胡子花白的老者，我让他坐下说，他却是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老夫求求姑娘，别留在我们柔历国了，外面多少人哭泣，他们都是这次被润月国所困的士兵的家人，如今兵马所剩不多，我们实在没有那个能力与润月国抗衡啊！”
我扶他起来道：“你今天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们！”
我顿了顿继续道：“别再逼卓冲了，什么也不要说，后天一早把我送去给穆子阳吧，你们所有危机都会解除。”
我并不是不怕死，穆子阳对我有那么深的成见，如今我又是被赐死而外逃，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死一次，但是我不想卓冲背负那背信弃义的罪名，不想看到他愁眉深锁却要装作很轻松的样子。
曾经我和他那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了这么久，如今事情既然因我而起，我是个有担当的人，就让我来解决吧。
那宰相却是道：“可冲王子一定不会让你去的。”
我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道：“我自有办法。”
那天，我去准备了许多好吃的东西，将屋子好好布置了一番，将桌子上铺上了方格的桌布，然后去挑了个漂亮的烛台摆在上面，我要跟他吃一顿烛光晚餐。
天刚擦黑，翠儿将蜡烛都点燃，我换了一身正红的裙子，上面有金子线绣的一朵朵金色的玫瑰。
屋中光线温软。
卓冲来了微微有些吃惊道：“怎么突然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我嘴角带着恬淡的笑容道：“就当为你践行吧！”
柔和的光线中他望着我道：“你今天真美！”
我今天特意上了妆，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光彩夺目。
拉他坐到桌旁，翠儿便出门去守着了。
我给他布着菜，他脸上却是含着温柔的笑容道：“真是幸福哦！”
我心里骤然一酸，可惜，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我依旧笑道：“你多吃点！”
将酒盅满满地斟满了酒递给他，与他狂饮一番。
酒到酣畅处，他突然握住我的手道：“怡然，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然后离开这里去过幸福的生活！”
我使劲地点头，眼眶却是湿湿的，我见他已醉，在给他斟酒的片刻，宽大的袖中那些白色的粉末已经撒入了他的酒杯之中。
斟满了之后，自己也斟了一杯道：“我们喝个合卺酒好吗？”
拿起酒杯手臂环绕，他的手臂不经意碰到我的耳垂上，喝完之后他突然忘情地亲吻着我，我亦是热情地回应着。
他紧紧地拥住我，红绡帐落，屋中只有栀子花香袅袅飞散。
倾其所有的温存，那般炙热。
温存之后想是药力已经发作，他沉沉地睡了过去，我静望着他熟睡的面孔，欢爱的热度还没有减去，只是烛火已经尽灭。
我低头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他睡着了都似带着浅笑。
吩咐翠儿进来给我更衣。
我不再穿那正红色的裙子而是换上一身水烟蓝的长裙，头上只带了一支玉钗子，出门的时候宰相安排的车马已经在等候。
我上了马车，一直到天亮的时候才到达了穆子阳扎寨的地方。
刚一下马车，金灿灿的朝阳之中，穆子阳一身紫色的戎装站在那里，因为背光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我心里忐忑不安。
终是走到他的面前，跪下道：“我已经来了，陛下可以放人了吧！”
他突然蹲下身来紧紧地抱住我，我微一愣慌忙向后躲去。
他却是将我一个打横紧紧地抱入怀里，我看清楚了他的脸，像是很多晚没有睡过，大大的黑眼圈，我是有些怕他的，不知道他知道我没死会怎么整我。
谁知他却是在我的脸颊猛的亲吻，一滴滚烫的泪落在我的脸颊上，那样的炙热！
他低沉的声音道：“朕爱你！”
我抬头望他，醒目含泪，反问“爱我？”这句话绝对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使劲地点了点头：“朕错过你了，都是陈环那个贱人搞的鬼！朕真的好笨居然错怪了你！”
原来，是真相大白了啊，我心中却是欷歔，若是当时没有卓冲救我，我早就变成了冤魂。
我不语。
他继续道：“以后，无论你说什么朕全都相信，再也不疑你！”
他紧紧地抱着我，我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我的眼却一直望着来时的方向，心里道，卓冲，别怪我，好吗？
太阳越升越高，那光线格外的刺眼，刺得眼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