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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破国:国事忧心重臣咸集

第一卷破国第十三章:国事忧心  重臣咸集

燕军还没有攻进南京城来,可是燕军的威势已大大震动了京城每一草每一木。

程济骑马往皇宫进发,一路上看见:走街的,行色匆匆;开店的,眉头紧锁;耍猴的,没了往日的热乎劲。偌大的街上一改平日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局面,变得空空荡荡,萧萧条条,直让人想起李清照声声慢一词里的那句——“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慽慽”。

兵锋未至,便已造成这样的局面。可想而知,那些兵锋祸及的地方,是多么的凄惨悲凉。

自古以来,战争一直是残民最虐的恶魔,它到达到的地方,墙毁城崩,生产遭破坏,园林被焚毁,百姓背井离乡、家破人亡,仁义道德也跟着被埋进十八层地狱。

相信很多人都不希望自己生活在一个战事频繁的年代里。然而希望归希望,事实上,战争还是不断的、频繁的发生,而且你还避不开,躲不过,这当然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

程济已很深刻的感受到这种痛苦,这场已长达四年的“叔侄大战”,不知制造了多少孤儿寡妇、多少无主冤魂、多少荒城废墟。每每想到“万里无人收白骨,家家城下招魂葬”的战后景象,他心中便无由的悲痛起来。而且,因为恋人诗依、养父程金、养母张玉三人下落不明,使他在悲慽天下黎民之外更添了一份为亲朋担忧的焦灼。

如果说在这叛军祸世的年代里,他还有什么愿望的话,那他的愿望一定是希望这场战争快点结束,失踪的亲朋能够快些回到自己身边。

——可是战争真能够快点结束吗?那些失踪的亲朋真能够安然回来吗?程济不知道!他只知道,身为臣民,就应为国献身,为君效命,为拔乱返正不留遗力。

现在他已置身于皇城内宫的省躬殿外。

这“省躬殿”始建于建文元年九月。因为当时耿炳文带兵十三万在真定被燕军所败,建文帝感到事态严重,自觉不能一举平定叛乱,实在害苦了天下黎民。是于便建了这省躬殿,作为专门办理平叛军务的地方。

另外,殿名“省躬”,含有慎独——自我督责,时刻不忘黎民疾苦、不忘叛军危害社稷的意思。

可以说,殿号“省躬”,是建文帝向外表达自己勤政、爱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一种心声。有了这种心声,全天下百姓都知道当今皇帝一直想做个贤明的主子。——这一点,在争取民心上,意义非同一般。

确实,建文帝并不是一个空口说白话的人,在位四年来,他大倡文教、轻谣薄赋、平反冤狱,真真正正为民办了不少好事。这也就是为什么战争四年来,南军虽屡有败绩,但还有很多士子贤人甘愿鞠躬尽瘁、为国效命、不惜身死的原因。

程济侍立在殿外,等待着建文帝的传唤。

站了不一会儿,进去通报的刘元海刘公公走出来,请程济入内。

程济进了殿堂。只见建文帝高坐于龙椅之上,身旁侍立着两个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人。

建文帝年轻,与程济年纪相仿,在二十五岁左右,高六尺多一点,细眉秀目,唇薄肤白,身形削瘦,脸带忧色,仿似一个“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多情书生。

侍立建文帝身旁的两个人,正是有“御前贤能二侍卫”之称的杨应能和叶希贤。杨应能侍立在建文帝左边,长得头大身胖,宽肩宽额,静如一尊坐枯禅的佛,稳似一座愚公也难于摇撼的山。恰好相反,侍立在建文帝右边的叶希贤却长得精瘦高挑,鼻勾眼锐,直如一柄气冲牛斗的寒光宝剑,又似一道随时可以划破黑暗的厉害闪电。这两人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建文帝身侧,却给人一种城高池深,无法攻克的感触。

在龙椅下首的两旁,各设了八张红木大椅。左边第一张红木椅上,坐着一个人,年纪四十五岁左右,身着蟒袍,一脸的文气。不过这种文气又与建文帝那种多情书生气不同,建文帝的是带着伤感、忧愁、敏感的书生气,此人的文气却深蕴学者气派,显得明朗而深刻,让人一看便知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饱学之士。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与程济有过一段师生之谊、时任翰林院侍讲的当代名儒:方孝孺。

捱着方孝孺,坐在左边第二张红木椅子上的人,年富力强,两目雪亮,顾盼间,透出一股能洞察幽微的睿智!就算不用眼睛看,程济只从感觉上也能认出他就是时常到狱中与自己坐谈的老朋友:刑部尚书暴昭。

右边的坐椅上也坐着两个人。第一个,长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气势雄沉,但雄沉之中又透着一股攻于心计的味儿,显是那种能方能圆,能伸能屈的人物,这人近年来,不知耍了什么手段,也很得建文帝恩宠。正是左都督徐增寿。

第二个则长得短小精悍,大头小腿,坐在那儿就像一枚打在板上的钉子般凝定,并且两目寒芒闪烁,有如锋利的匕首,与他对视一眼,不免会被其犀利的眼神所伤,这人正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的蒋渺渺。

一看在坐的都是在这乱局中能主事的朝庭大员,程济心忖皇帝这次急召自己进宫,必然事关重大。当下跪向建文帝道:“臣程济应诏来迟,请皇上恕罪。”

建文帝看到程济回来,两眼泛起喜悦之情。这几年来,自己身边虽不乏可以倚重的大臣,诸如刚直的方孝孺、稳重的暴昭、能奉迎又会打仗的徐增寿等,但也许是因为年纪的差异吧,他们总没眼前这个年轻人这样让自己倍感亲切。此时自己正为刺客在京猖獗而烦恼,看到程济这个既可以推心置腹坐谈,又可以委之于重任的年轻人,心头自是高兴,当即道:“程爱聊请起,赐坐。”

程济起来,与几位大臣见过礼后,便捱着暴昭坐下。

建文帝看见程济脸色有些发青,两目布有血丝,大反平日潇洒的神态,便问道:“程爱聊脸色不好,是否身体有所不适呀?”

“皇上明鉴,微臣昨晚在金川门外与刺客周旋,身受轻伤。”

“噢。”建文帝仔细打量着程济笑道:“爱聊鲜衣华服,梳洗整齐,看来可不像刚与刺客激斗过。”

程济回道:“臣在城外领诏前来,本是未及梳洗,幸得刘公公抬爱,在宫外准备了衣物和清水,这才得于这身打扮。”

“是这样吗?”建文帝扫了站在自己下首右侧的刘元海一眼。

刘元海忙跪禀道:“回皇上,卑职见程督军衣衫破损,身有瘀伤,形容不整,怕污了皇上尊眼。所以在进殿前特意安排了梳洗。”

建文帝严声道:“可有请御医看过?”

“这……”刘元海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程济心知皇上关心自己身体,当下插口道:“皇上,微臣只是怕怠慢了圣谕,所以催促刘公公,匆匆的就来了。还望皇上不要怪罪公公。”

建文帝声音依然严正的道:“联不怕污了自己眼睛,只怕联的臣民受苦受难。如今非常之际,万事求实,才是正理。什么衣服光鲜、梳洗整洁都是表面、虚华的东西。所以日后若再有将领受伤,就先去找御医,别只整一些没有用的东西。知道吗?”

刘元海惶恐道:“臣知错,臣定谨记皇上教诲”

“好了。联知道你也是为了联着想,以后再不要这样不务实际就好,起身吧!”建文帝放缓声音对刘元海道。

刘元海自是忙不迭磕头谢恩。

程济亦知机的道:“皇上厚爱,臣幸甚。”

建文帝点头问道:“程爱聊说与刺客周旋,不知详情如何,快说来让联与几位大臣听听。”

程济于是将自己如何发现刺客从曹国公营帐中逸出,又如何于平安镇大打出手,细细道来。顺便将韦秋息带领宏正帮帮众打击敌人前锋部队之事也说了。众人听后,一个望一个,眼中都起了波澜,显是震动不小。

建文帝向在坐的几位大臣问道:“诸位爱聊,对此事怎么看?”

方孝孺首先道:“合程督军和韦校卫之力,竟斗那刺客不过。看来这个刺客的武功确实是高得出奇。会不会与昨天傍晚谋刺皇上的,是同一个人呢?”

“昨天傍晚有人谋刺皇上?”程济愕然问道。

徐增寿似是觉得应该先把事情向程济道明的道:“不错,昨天傍晚,大约酉末戍初的时候,在怀旧巷虎头包子铺前,有人意图谋刺皇上。幸好‘贤能二侍卫’护驾得力,皇上这才有惊无险。唉!这些刺客真太猖獗了。”

锦衣卫指挥使蒋渺渺接口道:“是属下失职,治安工作没做好,让皇上受惊了。”

刑部尚书暴昭冷声道:“蒋指挥使,只怕你不只是治安工作没做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