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飞龙军”的一员,从其完成新兵训练、接过属于自己的武器那一刻起,便被不断灌输“人在武器在、人亡武器毁”的理念,同时他们也很清楚为了保证有关火器的具体参数、性能、弱点等情况不为敌人所得,“飞龙军”兵将通常是不允许成为俘虏的。换句话说,在手中的弹药消耗完后,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手中已经失去作用的火器完全毁掉,并给自己胸前挂上一枚“光荣弹”。而第二件事则是拿起自己并不擅长使用的刀、矛、弓弩,冲上去和敌军拼命,直到再也砍杀不动时便拉响“光荣弹”与敌人同归于尽。所以,当加强步兵连的连长和连监察共同向其部下宣布准备开始实施武器装备“最终处理办法”时,该连幸存的近一百五十名兵士均能坦然面对。借着战斗间隙,他们一方面将仅剩的弹药集中在一起,交给少数优秀射手和机枪手,以发挥其最大效力。一方面将已经没有子弹的步枪完全拆解开来,木质部分点火焚毁,金属部分则捆扎起来,与已经没有炮弹的迫击炮一起放入木箱之中,再在迫击炮的炮管里和金属部件之间塞进足量的炸药,准备由连长或者连监察在最后时刻引爆炸毁。做完这些工作之后,“飞龙军”的兵士们便彼此帮衬着将“光荣弹”用绳索系到自己胸前,而后或者抽出自配的长刀,或者捡起那些战死的“保安军”骑兵袍泽的刀、矛、弓弩,准备和尚能战斗的五百名“保安军”骑兵一起,与即将发起下一次进攻的契丹军决一死战。
短短一个时辰便损失了超过三千人马,如此巨大的伤亡令很清楚天子亲军只剩不过两万多人的耶律贤适心疼不已的同时,亦更加坚定了将面前这股周军彻底消灭的决心和信念。因为只有那样,才能令今天先后战死于银州延津城外的将近六千大辽将士死得其所、才能鼓舞起大辽朝廷上下已然快要低到极点的军心士气、才能使天子有机会顺利抵达辽阳城,为保住大辽的国祚做最后的努力。是以,耶律贤适一面命令弓箭手加大射击力度,尽可能压制住周军;一面冒险将一直在外围待命的那三千精锐迅速集中起来,准备在周军防线摇摇欲坠时将其投入战斗,一举拿下小山丘,结束这场前前后后已经持续了近三个时辰的战斗。
由于**已经全部打完,所以虽然已经发现了契丹军预备队正在汇合,小山丘上的严世勇和迫击炮手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完成战前集结,却无力阻止。而随着步兵弹药基本消耗贻尽,面对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两千多契丹军下马骑兵,尽管小山丘上的周军奋力拼杀,却依然无法将对手阻挡在简易防御工事之外,令其自今天清晨开战以来,第一次冲进了工事之内。
眼见冲入简易防御工事的契丹军越来越多,己方兵士虽拼死抵挡,“光荣弹”的爆炸声亦是不绝于耳,却依然不能将对方反击出去,形势已经到了最紧迫的关头,严世勇知道再不能耽搁,他一面奋力将面前的一名敌军校尉砍翻在地,一面冲着不远处正领着自己两名亲兵与敌军厮杀的“飞龙军”加强步连连长大喊道:“胡连长,是时候了。”
胡连长闻言并不答话,先是紧劈几刀逼退面前的一名敌军队正,而后才在两名亲兵的掩护下,转头向工事中央一手按在上,一手握着一把长刀戒备的连监察喊道:“老王,动手。”
听到胡连长的呼喊,被称为老王的连监察亦未答话,只是点了点头,便猛得压下了的压杆。
“轰!”的一声巨响,威力巨大的炸药不但将枪支零件和迫击炮炸得四分五裂,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强烈的冲击波亦将距离零件堆不远的连监察老王搞了一个灰头土脸。好在事先在零件堆周围垒起了一圈土墙,虽然弄了满头满身的尘土,可老王却并没有性命之忧。他一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确认自己没什么大碍后,便一挥长刀,带着两名亲兵冲进了战团。
尽管成功冲进了周军的防御工事,可兵士伤亡亦很惨重的这支契丹军下马骑兵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彻底歼灭小山丘上的周军却是力有不逮。是以,在堪堪稳定住双方战线、控制住突破口后,领兵的契丹将军及时向已经集结完毕的中军预备队发出了立即支援的信号。
看到部下发来的信号,知道周军已是强弩之末,自己即将打破十多年来周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为大辽创造奇迹的耶律贤适不由得豪气干云,伸手抽出腰间配刀并高高举起,准备率领麾下三千铁骑去碾碎周军残存力量。
可就在耶律贤适手中的弯刀刚要向前劈出,嘴里刚要发出出击的命令时,一名负责警戒的斥侯却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并给他带来了一个这会儿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一支近三千人的周军骑兵正自北方疾速杀来,距离战场已经不足五里。”
五里的距离,对于全速奔驰的骑兵来说,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尽管小山丘上的周军局面已经是岌岌可危,可“困兽犹斗”之下,自己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解决掉他们,并摆开阵势迎战那支突然出现的周军也是不可能的。惟今之计,只有命那已不足一千五百人的弓箭手先去抵挡一阵,为自己这边全歼小山丘上的周军以及重新布置兵力来争取时间了。虽说为此或许会搭上这一千五百名弓箭手中大部分兵将的性命,可与全歼小山丘上周军的功劳相比,这点牺牲还是非常值得的。是以,不过略一思忖,耶律贤适便一面命人速往弓箭手那边传令,一面重新举起手中的弯刀。
或许是老天爷不愿意让耶律贤适立下大功,或许是耶律贤适真的没有拿下十多年来辽周作战首胜的缘份,亦或许只是运气不好,总之他这边刚将手中的弯刀重新举起,还没来得及向前劈出,身后便突然传来一阵有如雷鸣般的巨大爆炸声,紧接着便是密如爆豆般的枪声。就算耶律贤适对“飞龙军”了解再有限,刚刚有过与小山丘上周军交手经验的他,也能听得出来这支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飞龙军”绝不仅仅是以百人计的,搞不好比小山丘上的“飞龙军”多十倍都不至。北边来了一支将近三千人的周军骑兵,南边又冒出一支不下两千人的“飞龙军”,漫说他们后边可能还有更多的周军正源源不断的赶过来,就光是这两支周军兵马,已然不是城内外的辽军可以抗衡的了。如果城内的天子及文武重臣见机得快,立即弃城而走,趁着周军还没围城,或许还能逃出去一部分。如果一味坚持据城死守的话,只怕大辽天子和朝廷就要被周军给一锅烩了。想到这里,耶律贤适哪里还敢去争什么首胜之功,连忙一面派出探马去城下打探情况,一面命人吹响号角,传令仍在小山丘上与周军胶着鏖战的那些个下马骑兵即刻脱离战斗撤下来,以增强自己的可用兵力。至于那一千多前去阻止北面周军骑兵的弓箭手,则只能听天由命、自求多福了。
尽管不能相信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主将居然会命令自己撤退,可一方面军令难违,另一方面来自银州延津城方向的巨大爆炸声和密集的枪声亦令其意识到情况恐怕有变。所以,在接到撤退命令后,指挥部下进攻小山丘的那名契丹将军就算心里再有不甘,也只能遵令而行,且战且退,逐渐脱离与山上周军的接触,快速向自家主将所在位置靠拢。而小山丘上的周军兵将虽然看到了山下那些契丹弓箭手突然停止放箭,集结一处往北疾奔,也听到了来自银州延津城方向的枪炮声,知道是自家的援军已经到了。可三个多时辰将近四个时辰的战斗已经令他们筋疲力尽,此前大家完全是靠着不服输的劲头以及坚信援军能及时赶到的信念在支撑。这会意识到援军已至,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原本紧绷的神经一下松懈下来,立时便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无一处不疲惫,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现在漫说是乘胜追击了,实际上绝大多数兵将根本连刀都拿不起来了。一个个就地躺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连手指头都不愿意再动一下。只有严世勇这个最高指挥官还在勉力支持,他一边任由卫生兵给自己包扎手臂上那道在刚刚的战斗中被砍伤的伤口,一边命尚强撑着未倒的几名亲兵在注意观察山下契丹军动向的同时,速速派出信使去和南北两个方向的援军取得联系,向对方通报己方情况,并请示下一步的行动安排——根据南边枪炮声的密集程度,严世勇判断应该是负责南下追击契丹军的主将程飞程叔叔到了。
就在严世勇派人与南北两路援军联络的时候,耶律贤适派去城下打探消息的探马也回到了他的面前,并带来了一道由天子亲自下达的旨意——命耶律贤适即刻率所部自东西两个方向对城下的周军发起突击,以吸引周军注意力,为天子、朝臣及城内的兵马撤离争取时机。
以四千出头不到五千的兵马突击将近三千刚刚投入战斗的“飞龙军”生力军,这绝对是一次有去无回的送死行动。换句话说,天子及朝中重臣是打算用城外这四千多兵马的性命为自己和城内的一万兵马逃离险地买一个机会。虽说是有去无回的送死突击,可身为对大辽皇帝忠心耿耿的臣子,耶律贤适却没有任何犹豫。他当即领命,高举手中弯刀,率领麾下这四千多兵马,视死如归的杀向了银州延津城下。
看着山下的契丹军向银州延津城方向奔去,生怕对方不顾城内主子的安危,一味要与自己决一死战的严世勇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而派往南北两个方向的信使接连回报称,确是自家援军赶到,且南路由程大将军所率“飞龙军”第四合成步兵师骑兵团及临时配属的“飞龙军”一个加强步兵力已经堵住了契丹军南逃沈州的道路,契丹君臣这次只怕是插翅难飞,则更令严世勇心中大石落地,再无半点牵挂。这边刚刚吩咐麾下众兵将整理军容,准备前去向程大将军交令,那边他自己却已经因为精疲力竭和失血过多,眼前一黑摔倒在地,人事不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