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汉装女子】
楚怀秋，在飞往法国班机上值班的楚怀秋，看着这神色自若的女子，却是说不出的好奇。
已经２０３９年了，居然，纵然是代表Ｚ国的传统服装也成了中山装，旗袍，而非这身丝绸所成的白色汉服。
环佩红穗，华服，容颜未染尘沙，鬓发双垂，发髻上别着串珠花，汉服将女子本身，除那绝美容颜外，完全遮挡起来，便是那双手，也没让人看到的打算。
这在满是“艾迪打死”，耐克的世界里，能看到渐渐淡出人的视线，被忘却的有夏人传统服饰，居然能在此地看到，如此华丽的衣衫，楚怀秋再看看自己身上的空姐服，好似只多了分时髦，至于其他的，倒没什么能比得上。
楚怀秋看看地上，心道：“该不会她穿的也是双绣花鞋吧？”
“怎么，姑娘有何指教？”柔柔的语音，江南女子特有的吴侬软语，眼前的女子肌肤白皙，语音轻柔，呵气如兰。
楚怀秋摇头道：“我只是好奇，小姐怎么会穿这身汉服而已。这天气，估计很热吧。”
“哦，我的上帝，这位美丽的小姐，在下萨巴里斯冯撒切特，请问在下有幸知道小姐芳名么？”一身黑色燕尾服，正是欧洲贵族装扮，此人高鼻深目，留了短短胡渣，半长的金发随意扎在后面，看着甚有艺术家的气质，典型的法国帅哥。
“？”女子微微看了他一眼，便将头埋在手中的曲谱上，并不搭理萨巴里斯。她倒是大胆，毫不在意旁人惊异的目光，不过，隔壁的女孩子倒是挺羡慕此人身上的华美衣冠。
萨巴里斯无往不利的攻势还未得展开，便遭挫折，讪讪一笑，坐在女子旁边的位。
女子柳眉微蹙，萨巴里斯正想开口，摆摆手，却听她道：“安静！”
眼前这宛如烟尘，不似人间女子，衣裙飘逸，宛若神仙人物的女子正是玄门妙法书藏，她此生唯一的兴趣怕只有研究手中书籍了。她修行数百年，原为有夏人，身上这夏服也穿了数百年，一时要换上现代简便西服，反而有些不习惯。
“小姐，要吃点东西么？”
妙法书藏静悄悄地看了七个小时的曲谱，途中连抬头都没，那本书，看着大抵是空白，倒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让她看这么久。
“哦，飞机上还搭配伙食么？”妙法书藏抬起头，略微寻思，道，“那，来点桂花芙蓉糕，再来碗开水。”
楚怀秋有些发愣，萨巴里斯接着道：“那我也来点桂花芙蓉糕。”
“对不起，我们这没这道菜。”楚怀秋脸上挂着职业式笑容，她觉得有点头疼，妙法书藏到底是哪个朝代跑出来的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了，Ｆ国帅哥，她知道Ｆ国人浪漫，喜欢发展情人，可是，也得分时间好么？
“那，有百枣银杏粥有么？”
“抱歉也没有。”
“那，双龙抢珠有么？”妙法书藏显然没想到这什么都没有，皱眉，问道。
“双龙抢珠不是成语吗？”楚怀秋愣道。
看来是没有了，妙法书藏失望道：“我知道的菜名实在不多。”
“您还是看下菜单好。”楚怀秋怕她再说出个什么古怪的菜名，忙将手上的点菜单递给妙法书藏，希望她能高抬贵手，放过自己。
妙法书藏看了眼，菜单上满是自己不识得的菜名，“蜗牛大餐”这是什么玩意？“算了，来碗开水吧。”妙法书藏扫了眼，便大略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她修为深厚，虽然未能完全辟谷，不过，几天不吃饭也不是不成。
“小姐真的不需要来点什么么？”
“嗯，现在，还不是非常饿，没事。”
“小姐看的什么书如此入迷？”萨巴里斯终于可以插上嘴，“可以介绍下么，在下对有夏国的古老文化很感兴趣。”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忍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楚怀秋看了眼，轻轻念出来，不由道，“这不是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么？”
萨巴里斯对蔡文姬这扬名三国的女子却还是知道一点的，只是开口道：“蔡文姬，莫不是被匈奴掳劫成了匈奴王妃的蔡文姬？”
妙法书藏叹了口气，道：“嗯，你这胡人也晓得这胡笳十八拍，倒是难得了。”
什么“胡人”？萨巴里斯愕然，若非看在她是美女的份上，只怕要发火了：“小姐，在下可不是什么胡人，在下是一个Ｆ国贵族。”
“哦，贵族？”妙法书藏似笑非笑，道，“嗯，你是Ｆ国波旁王朝路易十五被封为男爵的冯撒切特的后裔，距今也有两百四十多年了，倒是有些历史。”
楚怀秋大为奇怪：“你怎么知道？”
萨巴里斯不禁心喜，看来自己的名声已经传到Ｚ国了，连这貌若仙子的女子都知道自己家族的大名，看来，想与她发展段超乎友情的爱情，非是难事：“略有薄名。”
“嗯，那确实是略有薄名。”妙法书藏合上眸子，“抱歉，我喜欢安静，若没有事，请不要唤我。”
真是冷淡到极点的女子，萨巴里斯讪讪然，一时之间不晓得该说什么。这等油盐不进的女人，他便是有再多本事也使不出。
楚怀秋笑笑，道：“国人传统，未出阁的女子不能随意将名字说予人知晓，男爵先生，我们这不提供桂花芙蓉糕，你需要来点其他的什么吗？”
“那，来瓶红酒，再来份香槟江牡蛎，烧汁鹅肝大虾，嗯，这样就够了。”贵族举止果然不同一般人，前去法国旅游的以女子为主，现代女子对于Ｆ国帅哥基本没什么抵抗力，何况是贵族一名。
楚怀秋越觉汉装女子奇特，她这一路上，根本什么话都没说，似乎，她只关心手上那卷说，那书卷发黄，字体挺俊，一笔一划宛如雕刻在书卷之上，却又透露浓浓沧桑哀婉，这时代，还有这样的藏书么？她虽为空姐，出身却是豪门世家，儒家出身的豪门，对于这些古董敏感得很，真正的豪门，感兴趣的不是利益财富，而是这些当不得饭吃的艺术作品。
“你好，请问你是东瀛人吗？”后面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忽然低声问道，“这衣服很漂亮啊。人海茫茫能坐同一架飞机本是有缘，我叫孙放，你叫什么名字。”
“妙法书藏，江苏应天人。”妙法书藏愣了愣，摇摇头，回答道。
孙放愕然，道：“那，这身衣裳？耶，不，妙法书藏，我没听过有姓妙的，莫非你是少数民族？”
“妙法书藏只是我的道号，怎么，很奇怪吗？”
“道号，您是出家人？”孙放真被吓到了，眼前这年纪轻轻，美貌若花的少女居然是出家的道士，什么时候，道观为了传播理念也开始植入新时代的美女策略呢？
不是吧，这女子还这么年轻便看破红尘呢？
莫说是孙放，便是楚怀秋与萨巴里斯两人也是惊讶不止，可是出家人有穿这么华美的服装的么？而且妙法书藏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出家人，她若是出家人，孙放觉得自己应该是个苦行僧。
“道号？”感情还是个女道士，只是不知道炼丹不炼丹，孙放来了兴趣，反正飞机还有段时间才抵达Ｆ国，“我听说道士会炼丹，真有能长生不老的丹药吗？我看国人炼丹炼了上千年，这么前仆后继地炼丹，会不会是真的。”
“你这话倒有趣了，这么多年来，我倒不曾听到有哪位同修是炼长生不老丹的。”妙法书藏抿嘴轻轻笑，随即正色道，“嗯，不过，长生不老的药也不是没有，只是，配方在上古时候便已丢失，就我知道配方，主药与不少材料在人间是找不到的。纵然有配方，没有药材，想炼出长生不老的丹药，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孙放登时一脸“你没救的表情”，他没想到眼前这明眸少女，居然被道教毒害如此严重：“嗯，现代知识告诉我，长生不老药是不可能存在的，小姐你是从那座山走出来的？”
妙法书藏摇头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也不是我该说的。”
“听我说，小姐，道士那门槛太深，现代人，还是学现代科技的好，你那炼丹术什么的，全不靠谱，还是赶紧脱离迷信，走上富强奔小康的道路。”
“这样活着有意思么？”妙法书藏淡淡问道。
“什么？”
“所谓的富强奔小康到底指什么，我到现在还不能明白。你们从四五岁开智便开始接受教育，至于二十三四，或有甚之，一生费了十之二三。接着娶妻生子，养儿育女，至于儿女成家又是廿二年，一辈子到头，也差不多了。倘是儿女不孝，老无所依，仍得为生计奔波。一辈子到头来，我却是不晓得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妙法书藏摇头道，“你们甚至没有自己的追求，也没得追求，在这个畸形的社会中，每个人都在为生计奔波，一辈子到头来，两手空空，回头看自己走过的路，若有轮回，是否还会想，这样世界，有再次踏足的必要么？”
孙放被她这袭话轰炸得不知所措，他只是个普通的留学生，家中富有，根本没想过这些。
“那，你自己又如何，若无父母支持，你又如何能如此轻简踏足异国，若不为钱财奔波，又如何能在这世界生存？”
妙法书藏摇头道：“我不曾为生计奔波，至于我父母，在我第一次离开修行之地回去的时候，家道破落，父母已死多年。”
“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算不上什么伤心事，很久以前的事了，再说，父母家人天龄至而去，寿终正寝，有什么好伤心的？”妙法书藏淡淡道。
你这算不算“子女不孝”的范围？孙放很想问她这问题。“纵然你说的对，但，不能否认，咱们便处于这么一个畸形的时代。你说你不曾为自己生计奔波烦恼，那，你这旅费又是从何而来？这世界原就没有不为生计奔波的人存在。”
“我想，贵族不用为自己的生计奔波。”萨巴里斯想为自己辩驳次，他确实不曾为自己的生计奔波过。
“我想，你与我是不同的。”妙法书藏看萨巴里斯的眼神，眸中那抹厌恶很难掩去，不过，她很会遮掩自己的感情，她的眸子很经常是避着的，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若不看她的眸子根本看不出她厌恶萨巴里斯。
“有什么不同？”
“你眼中看到的，便是你我不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