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烟雨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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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寂静的春夜

寂静的春夜,寂静的街,忽然自街角缓缓走出一个寂静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年纪约摸三十多岁,瘦长的身子挺拔笔直,仿若一支苍劲的修竹一般。他缓慢地走着,面无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透射着冷峻锐利的目光,让人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气。然而这些并不是这个男人最吸引人之处,倘若你是个细心的人,那么你也许会发现一件更奇特的事情——在这个男人身上。

到底是哪一点呢?

原来是这个男人走路时的步子与他人迥然不同,别人走路都是大一步,小一步,两步之间的距离永远都是不等的,并且总不能走成一条直线。可是这个男人的步子却走的十分的奇特怪异,他迈出去的步子看起来总是一样大小,仿佛是经过精心测算过似的,而且更奇妙的是,他居然可以一直走在一条直线上,从不向身子的两旁有所偏斜。且观其神情模样,这种怪异的步伐绝非刻意为之,而是完全出自于一种习惯,一种早已成为身体中不可更改的习惯。

这个男人是谁?从何而来,将到何处?

没有人知道,如迷一般。

夜更静了。月光幽幽地照着大地,忽然一阵温柔的夜风吹过,这个男人遽然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宛如一尊石像一般。只是他那一双犀利的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对面,因为一个醉汉出现了,出现在这个本该无人寂静的街道。

这个醉汉看来真的是醉了,他一路上身子摇摇晃晃地走着,有好几次他的身子都似已重心不稳而跌倒,但每次他都奇迹般地没有跌下去,一直踉踉跄跄地朝三十多岁的男人走过去。

也许有人会忍不住要笑,讥笑这个醉酒的、连路都走不好的莽汉,但是倘若你要是亲眼瞧见了这个醉汉,想必也就笑不出来了。而且非但笑不出来,反而觉得心里苦的很——满嘴的苦水。因为无论是谁瞧见了一个手里拎着一把重约三十七斤的鬼头钢刀,且浑身杀气腾腾,眼露凶光的醉汉,还能够笑的出来的话,这个人恐怕不是白痴,就是弱智了。

很明显,三十岁男人既不是白痴,也不是弱智。但此刻的他却笑了,冷冷的笑意正挂在他那微微扬起的嘴角上。

很快,醉汉越走越近,终于在离三十岁男人丈余的地方停了下来。

醉汉打了一个饱嗝,醉眼朦胧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眼中不禁露出了混含着惊奇,怀疑,不解,疑惑的神情,就好像他现在看到了一件令他难以置信的事情似的。

沉默有顷。醉汉终于打破了沉寂,用一种试探性的口吻,大舌头地问道:“你……就是……南宫紫云?”

三十岁男人微微点头,承认他就是醉汉口中所说的南宫紫云。

醉汉显然不大相信,又一次怀疑的问道:“你真的是南宫紫云?”

南宫紫云清淡地道:“是,我就是南宫紫云。”

醉汉突地大笑了起来,连连道:“好,好,好!”

南宫紫云却忽地叹了口气,道:“可惜……”

醉汉问道:“可惜什么?”

南宫紫云道:“可惜你不该来的,更不该来找我的。”

醉汉道:“哦?”

南宫紫云淡淡地道:“你我素昧平生,也无冤仇,你又何必来寻我呢?毕竟你还年轻,还有许多日子可以享受,又何苦……”

南宫紫云没有继续说下去,也不必说下去,因为彼此早已心知肚明,今晚他们必定有个人要永远躺下去,长眠不醒。

醉汉显然已明了了南宫紫云的言外之意,瞬间收起了笑容,表情也变的严肃起来,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朦胧醉态。

良久,醉汉冷冷地道:“听说你的剑很快?”

说着,醉汉将目光注在南宫紫云手上握着的剑上,这是一把形式古朴优雅的长剑。

南宫紫云还是很淡然地回道:“也不一定。”

醉汉接道:“可是有个人说,你的剑要比我的刀快,你相信吗?”

南宫紫云微微一笑道:“未必。”

醉汉道:“我也是不相信的。”

南宫紫云冷不丁地问道:“你想试?”

醉汉没有说话,而是神情凝重地望着南宫紫云,过了很久,他才一字一字说道:“是的,我想试,所以我来了。”

南宫紫云道:“看来你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

他忽又伤感地说道:“有好奇心本是一件好事,但有时却会……”

南宫紫云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已无须再说下去。

但是醉汉还是忍不住问道:“有时会怎样?”

南宫紫云突然间变的说不出的严肃,严肃认真地说道:“要人命,要了一个人的命!”

话音未落,南宫紫云倏然出手,剑光如闪电般划过。瞬即,四周悄然,一片寂静,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醉汉依旧站在那里,纹丝未动,好似一切未曾发生,南宫紫云也未曾出手似的。然而果真如此?

许久,醉汉双眼盯着南宫紫云,想笑,却没有笑出来。而南宫紫云却笑了出来,他笑微微地凝望着自己手中的长剑,长剑依旧洁净晶莹,只是剑尖所指的地面上有一滴鲜红的鲜血罢了。

接着,南宫紫云收剑回鞘,默默然从醉汉身边走过,甚至连看都没有再看醉汉一眼。

醉汉气极,怒不可遏,这无疑是对他的一种极大的侮辱。他握刀的手青筋暴突,猛地回头举刀向南宫紫云挥去。

可是,就在这时,他却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疲倦和无力,仿佛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然后他就感到一阵天昏地暗,噗通倒了下去,倒在了街上,大滩的鲜血自他的身下溢了出来。

渐渐地,醉汉的双眼死鱼般凸出,没有了呼吸,而那凸出的眼中却透露着一种掩饰不了的惊怒和怀疑。

他至死都不相信,南宫紫云的剑竟会有如此神速,而南宫紫云的人却比他的剑更快,早已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了。

清晨,小楼,一个年轻人负手立于窗畔,观赏者沐浴在晨光里的月季花。花园里的月季花正开的鲜艳,如同美艳的女人一般,美丽动人。

年轻人睹此美景,不禁笑了,向旁边伸出了一只手,一只修长而细嫩的手。

很快,一个花一般模样的妙龄少女捧来了一杯美酒,轻盈地走了进来,轻轻地把酒放在了年轻人的手上,又轻轻地退了出去。

年轻人端起美酒贴在唇边,深深了嗅了一嗅,满意地又笑了。他优雅地一点一点了品尝着美酒,忽然道:“韦伯何在?”

这时,本来空荡的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老者,垂手恃立在年轻人身后,轻道:“韦伯来了。”

年轻人并未回头看他,依然欣赏着园中的美景,只是淡淡地说道:“韦伯,你看外面的世界多美好啊!”

这句不着头脑的话,着实叫韦伯难以回答,韦伯心念频转,也未猜透年轻人话里的含义。于是韦伯沉默,只有沉默。

谁知年轻人回转过来身子,盯着韦伯,缓缓道:“难道你不觉得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吗?”

韦伯更不知如何回答了,唯有诺诺称是。

年轻人突地笑了,看着韦伯,道:“可惜啊可惜,如此良辰美景有些人怕是永远也看不到了。”

韦伯惶恐,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年轻人似乎并未看见韦伯的反应,继续道:“曹虎去了?”

韦伯小心答道:“去了。”

年轻人道:“昨晚去的?”

韦伯道:“昨晚去的。”

年轻人道:“死了?”

韦伯:“死了。”

年轻人愉快地笑了起来,道:“我早就知道,曹虎必死。死的好啊,死的好啊!”

韦伯偷觑了年轻人一眼,不明所以。

年轻人自顾自的又说道:“我早就知道,曹虎并非南宫紫云的对手,毕竟‘快剑紫云手’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韦伯忍不住问道:“那首领为何又激曹虎去呢?”

年轻人道:“他不去,怎知南宫紫云的剑到底有多快呢?”

韦伯叹道:“快剑紫云手果非徒有虚名,曹虎在他面前竟没有还手的余地,一剑就划破了他的喉咙,出手太狠毒了!”

年轻人道:“这正是我想要的。”

韦伯不懂,问道:“属下不知,首领想要他什么?”

年轻人淡淡地道:“想要他为我杀人啊!”

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天真的孩子一般。

韦伯又道:“恐怕……恐怕南宫紫云不肯为首领效命,怎办?”

年轻人道:“我也知道像他们这种人是不会为任何人所用的,他们太高傲自负了,但是我们却可以利用他们。”

韦伯问道:“利用他们什么,怎么利用?”

年轻人道:“你知道像他们这种人最在乎什么吗?又对什么感兴趣吗?”

韦伯在思考,片刻回道:“钱财,权利,女人,地位,这些他们想必已看淡了,而能够打动他们的想必已是很少的了。”

年轻人道:“你倒蛮聪明的。像他们这种人却已对浮名看透,但是他们却很寂寞孤独,总想找些有意思的事情做,要是这件事情还带着刺激的话,那就更好了。”

韦伯道:“请首领明示。”

年轻人道:“你且附耳过来。”

接着年轻人对韦伯一番耳语,韦伯不时点头称善。许久唯唯而退。

年轻人依旧端着酒杯,对着花园凝视,笑着说:“柳南香这次看你还不死!”

说完,“啵”地一声,年轻人手中的杯子竟被他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