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穆府中灯火通明。
后院花厅内,一行行的太师椅摆了足有十几排。其间已经坐了不少人,而门外还不断有人走进来。这些人彼此只用眼神做交流,很少寒暄,似乎都有什么心事,坐下之后便不再挪动地方。
秦野跟着郭胖子站在花厅门口,就觉一股股灵气扑面而来,恍惚像是回到了五莲派。不过这些人的修为都不是很高,最低的在灵根五层左右,最高的也没超过灵根七层。
此时,就见一个黑面老者快步走来,李贵迎上前去,低头哈腰地道:“呦,陈老爷来了。”
黑面老者鼻孔朝天哼了一声,抬脚就往花厅里跨,被郭胖子一把给拦住了:“名帖!”
郭胖子不认识这老者,所以见他对李贵不敬,心头起火。
“你小子瞎眼了,我都不认识?”黑面老者手一抬,那架势似要一个耳刮子扇来。李贵慌忙挡在二人中间,陪着笑脸道:“陈老爷,他没见过您。您别生气,快请里边坐,里边坐!”
黑面老者重重地哼了一声,一脚跨进花厅,登时那些坐在太师椅上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抱拳作揖,大声喊道:“陈爷!”
黑面老者“嗯”了一声,往最前面正中间的椅子上坐了,扭头又看看郭胖子,右手在椅子扶手上重重一拍,砰的一声,紫檀木做的扶手上登时现出几条裂纹。
郭胖子却也不怕,撇撇嘴,扭头对秦野道:“瞧他那神气活现的样儿,等会见了咱们家老爷肯定跟孙子似的。”
李贵在旁低声啐道:“放屁,你知道他是谁吗?南陈听说过吗?”
“啊?他就是和咱们老爷齐名的北穆南陈的南陈陈王建?”郭胖子的脸一下就白了。
秦野斜眼看着陈王建。这老头的修为不低,是灵身二层。既然他和穆家老头子齐名,那么穆千城的修为应该也在这个水准。
这时,又有两个老头并肩走来。只见二人一个模样,一个打扮,连走路的姿势也都一模一样。李贵慌忙又迎了上去,“司徒二老,来得好早!”
“不早,不早!”司徒二老倒是比陈王建看起来客气,笑眯眯地点头答应。这回郭胖子不敢再要名帖,闪在一边让两个老头进去,就见花厅里面的人除了陈王建之外又都全部站了起来,不过打招呼的声音听起来却是稀疏了一些,司徒二老似乎并不介意,抱了抱拳,然后在陈王建左侧的两张椅子上坐了。
秦野皱了皱眉头。
司徒二老居然也是灵身二层的修为,这倒是有点出人意料。敢情这黔国的散修里边高手真不少。自己原先倒是小看了他们。
“哎呀,刘五爷!您每次都是不早不晚,刚刚好!”李贵又迎向一人,此人看着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魁梧,相貌彪悍。他显然和李贵很熟,笑眯眯地点点头,然后一勾肩膀道:“老李啊,每次我心里堵得慌的时候,一见你这张笑脸就立马顺心了。怎么样,赶明儿去我那里当差,双倍的薪水!”
“呵呵,五爷说笑了。”李贵打着哈哈,躬身道:“五爷里边请!”
刘老五大摇大摆走进花厅,却没一个人站起来,他也不在意,往陈王建右侧一坐,斜眼看看陈王建,撇撇嘴道:“我说陈爷,您就不能摆个笑脸给我瞅瞅吗?”
陈王建鼻孔朝天,轻轻哼了一声。刘老五哈哈一笑,忽然脸一沉,也重重地哼了一声。秦野在一边看得有趣。这刘老五其实修为是这几个老头里边最低的,才灵身一层。不过他看起来胆子不小,敢调戏修为比他高的陈王建。
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不过前排的椅子上再没人坐下。秦野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是按照修为等级坐的,前排修为最高,第二排次之,以此类推,直到最后一排。
等到再也没人进来了,李贵便匆匆往书房方向跑去,不一会儿,就见穆千城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郭胖子拽了拽秦野的衣袖,领着他迎了上去。“老爷,您来啦!”
穆千城点点头,目光在秦野脸上一扫,脚步忽然顿住:“他是……”
“哦,这是我兄弟!”郭胖子连忙介绍,“昨儿刚到,我就让他帮忙在这边打杂。”
秦野望着穆千城。老头的修为居然是灵身三层,这多少让人有些意外。因为和他齐名的陈王建才灵身二层。不过相差两层的修为还不至于让穆千城识破秦野的真身,除非他现在伸手来摸秦野的身体,不然肯定是发现不了什么的。
“哦。”穆千城点点头,又看了秦野一眼,“小子目有灵光,做打杂的是糟践了,明儿去书房帮我磨墨!”
秦野还没反应过来,郭胖子已经激动地应道:“多谢老爷,多谢老爷!”说着话,使劲拽了拽秦野的衣袖。
“呃,谢……”秦野话还没出口,穆千城已经抬脚跨进了花厅,于是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抱拳的抱拳,作揖的作揖,齐声声喊道:“穆爷!”
穆千城微笑点点头,摆摆手道:“坐坐!”
于是第一排的人先坐了,之后的人再依着修为等级轮流坐下,井然有序。穆千城在正首的一张桌子前坐了,扭头对李贵道:“把东西拿出来吧。”
“是!”李贵答应一声,从怀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扁盒来,恭恭敬敬放到穆千城面前。
穆千城伸出细长的手指掀起盒盖,拿出一张黄色的羊皮纸轻轻放在桌面上。“这张就是古河洞契。在座有见过它的,也有没见过的。不过今天既然都到了这儿,那等会都有机会得到它。”
“穆爷,今儿还是抓阄吗?”刘老五忽然插话问道。
“当然。”穆千城点点头,“僧多粥少,不抓阄还能怎么办?”
“僧多粥少是没错,不过原本两碗的粥,您总是只能一碗出来,这让我刘老五每次都很不爽啊!”
穆千城微微一笑:“五爷还真是爽快人,每次都要提这茬。没错,古河洞契是有两张,每次我都会拿掉一张。这里的原因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既然五爷喜欢反复念叨,那我也就再念叨念叨。”
清了清嗓子,穆千城目扫众人,不紧不慢地说道:“咱们散修的都知道,各大仙门中愿意给咱们挂单修行的寥寥无几。可古河派为什么一有洞府空出就给黔国的散修挂单呢?正是因为在下数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为古河派外门办事所致。所以每次我拿掉一张古河洞契,也是对我自己的一种补偿。要知道为了咱们黔国的散修界,我牺牲的不只是数以千万计的银子,还有无数的心血,甚至是家人的性命……”
说道这里,穆千城的声音稍稍有些哽咽:“大家看我七十多岁,应该子孙满堂了。可其实呢,我的三个儿子早在数十年前就死绝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古河派外门那点事儿,把他们的性命都搭进去了。所以,我觉着这洞契拿得堂堂正正。你们谁有不服的,就请把这副担子接过去!只要能接得住,以后我也跟你们一样抓阄,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