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亲自相送
忽然李斯长叹一口气，换了副面孔，开口道：“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五年，我们都已不再是少年，我还记得皇上当日本想帮你赐婚，可是没想到这疆土越扩越大，仗也越打越久。你的婚事也是越拖越久。”
“其实皇上哥哥私下里跟我提了很多次，只是我不肯罢了！”蒙恬幽幽地说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娶一房贤妻帮你操持家中琐事，你于疆场亦能安心！这有何不肯？”李斯询问道。
“那李斯哥哥为何到了今日依旧孑然一身？”蒙恬却是反问。
“我与你不同，虽然今日我位极人臣，可是我玩弄是这权术，谋划的是这人心。自古权臣都没有好下场！”李斯叹了口气。
蒙恬心中不认同，口中争辩，道：“李斯哥哥与那些个权臣自是不同，李斯哥哥做的都是为国，为民之事！”
李斯望了蒙恬，此时他感激老天，如是多年依旧为蒙恬保留了那颗干净的心。
这一夜李斯对蒙恬侃侃而谈：“你怎知那些权臣为的不是国，不是民！？成就帝王霸业有多少阴谋手段需要有人去承担后果？流渝夫人为了大秦付出那么多，最终落得不过是个罪同妲己之名，而我李斯他朝的下场亦不过如此。皇上还有太多的事的要做，而我只能做佞臣，才能成就他的英明！”
李斯看着蒙恬不语，接着又道：“你与我最大的不同，是因为你是武将，哪怕他朝马革裹尸，兵败，伏剑，以死谢天下。也自是名留青史，后世承荣！这也是我与皇上宁可你常年征战在外，也不肯将你长留宫中的最大缘故。所以妻房于我是负累，于你却是幸事！”
蒙恬终是垂眸，不再争辩，良久之后，又缓缓开口，道：“李斯哥哥，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李斯有些疑惑的望了眼蒙恬，如是多年他第一次听见蒙恬开口相求。
“我想带扶苏出宫！哪怕让她跟着我征战沙场！”
李斯当下有些愕然，看穿了蒙恬的心思，苦笑一声，道：“现在想来扶苏已经十五了，若不是当年形势所迫，借凤喻龙。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她长留宫中本就不是幸事，待到他日有了和适的时机，我便奏请皇上吧！”
听着李斯如是说，蒙恬方才安心离去，看着蒙恬的背景，李斯暗叹，这究竟是缘，是孽！？没想到蒙恬看上的却是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却最不能爱的一个人。只怕蒙恬的余生比他们都苦……
翌日，玉林花香，风清气爽，嬴政退了朝，邀了李斯来信宫议事。在这天下眼中这对君臣是最亲密的战友，时隔数十载交情一如当年，甚至有人言，李斯之势直逼当年吕不韦。只是众人不知道这对君臣心中早就有一道跨不过去的砍，那看似的亲密，实则只是站在同一阵营，必须拥有的客气。
“匈奴来使，即将抵达我朝，你觉得如何招待才是上策？”嬴政开口询问李斯。
“微臣觉得依照旧立即可！”
“朕倒是觉得应该更加隆重些，匈奴此番前来想必是有议和之意！”嬴政施施然道。
“皇上莫不是有议和之心？”在李斯心中，从未觉得嬴政会有议和之意。
“朕确有此意，征战多年天下百姓也需要休养，更何况匈奴土地广阔，虽不如我朝富足，但也确实兵强马壮，若与他一战必会动摇国之根本！”
李斯连连点头，如是多年，嬴政确是变得越发的沉稳。忽然李斯猛然想起一事，压低了声音，开口，道：“那匈奴太后就是当年的魏国公主流渝吧？”
嬴政含笑，道：“她可是用月氏长女的身份嫁入匈奴的！”
“她也算得上这当今天下的奇女子！单于宾天，幼子不过十岁，匈奴内乱，她竟然能用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携幼子登基，平稳政局，坐镇中央。这番的能耐连男儿都不及！”李斯的心中有那么些赞许。
“却是能耐，若然不是她！朕的这一生，也许不是现在这般……”听着李斯的话，嬴政有些出神，若然当日不是流渝私奔，偷换阿房进宫，也许他拥有的只是最初美好的回忆，而不是现在这般日夜彼此折磨。
“皇上！皇上！”李斯连唤两声，嬴政方才回神。
嬴政觉得有些尴尬，浅浅一笑，道：“匈奴来使之事，朕就全权交给你去办吧！”
“诺！”李斯应声退下。
嬴政叹了口气，踱步出去，不知不觉却走到冷宫门口，看着那扇被封死的大门，心中有个地方莫名的抽痛，他想忘却总是忘不掉。
伸手拂过那扇门，轻问道：“里面的人儿可好？”
还记得当年，有探子来报，那扇门是吕不韦亲自封上的，如是多年，九娘解脱了，赵姬解脱了，伊敏解脱了，吕不韦解脱了，甚至连阿房都解脱了，只有他不能解脱。
他还记得吕不韦自缢的前一夜，曾偷偷来访，两人秉烛夜谈，世人都道没人送吕相，却不知他的最后有他亲自相送……
那一夜灯光摇曳，明如白昼，两个均是一袭黑袍，眉眼之间是那么相似。
“吾儿，日后可安好！”这是吕不韦那一夜同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不在了，我自然安好！”这是嬴政那一夜同吕不韦说的第一句话……
“吾儿的性情像极了你娘亲！”吕不韦笑着对嬴政说。
“你没资格提她！”嬴政眼角有些愠怒。
“到了今时今日，你还是没看透吗？”吕不韦依旧笑着问。
“你想我看透什么？”
“自然是看透这朝堂之事，看透你身后的人儿！还是你看透了，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嬴政记得，吕不韦说道这一句时，他曾是抿嘴不语。他还记得吕不韦又说：“吾儿，天生帝王命相，命里注定有贵人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