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古代圣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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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韩愈(2)

韩愈回到徐州后,心情平静不下来,他在《海水》中,终于喊出了“我将辞海水”、“我将辞邓林”的呼声。4年的幕府生涯,韩愈虽然得以入仕,但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的苦恼总是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贞元十六年(800年)五月,韩愈终于结束了徐州的幕府生活。

韩愈离开徐州不久,张建封病故,徐州也发生叛乱,韩愈又一次幸免于战乱的惊扰。贞元十六年(800年)秋,他携30口之家暂时寓居于洛阳。在洛阳,韩愈他失去了在幕府时期的稳定俸禄收入,生活比较桔据。但那里环境幽静,是一个读书和着述的好去处。生活虽然恬淡、闲适,又似乎充满诗意,可是,韩愈却始终信奉着儒家的入世哲学。所以时间稍久,他就不甘于这种寂寞的生活,于当年冬天就西去长安,谋求调选,补授官职。当时官场弊端丛生,对韩愈的请求只是虚于应付,让他等候安排,并不给以明确的答复。正在韩愈郁闷无聊的时候,他又巧遇也来参加调选的老友、此时已年过50的孟郊。在韩愈看来,官场既然如此,实在不值得留恋。他告诉孟郊“如今便当去,咄咄无自疑”。韩愈就怀着这种复杂的心情,于贞元十七年(801年)三月返回洛阳。在洛阳的日子里,韩愈将主要精力用于着书立说。除读书着文外,韩愈还不时地与志同道合的朋友、学生倘徉山水,泛舟垂钓,交流思想,切磋学问。有一次,韩愈的门生朋友侯喜邀请他到洛水去钓鱼,韩愈和侯喜却手持钓竿,从清晨一直坐到黄昏,好歹总算钓到一条寸把长的小鱼。他借题发挥,赋诗一首赠侯喜。诗中说当钓上一条仅能分辨出何处为鳞何处为鬈的小鱼时,两人“良久叹息相看悲。我今行事尽如此,此事正好为吾规。半世逞逞就举选,一名始得红颜衰。人间事势岂不见,徒自辛苦终何为……君欲钓鱼须远去,大鱼岂肯居沮洳(泥潭)”。他告诉侯喜,在小河沟里是不会有大鱼的,要钓大鱼就须到远处的大江大海。此时的韩愈,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之感,经世致用的理想并未混灭,一有时机他还会施展才华去干一番事业。

韩愈当年秋末冬初,被任命为国子监四门博士。从此,开始进入京师政府机构任职。国子监是唐代的最高学府,长官称“祭酒”。国子监下设几个学馆,各学馆分设主讲教员“博士”、辅助教员“助教”、“直讲”等若干人。四门馆是国子监属下的学馆之一,它主要招收六品、七品官员及侯爵以下的子孙,以及庶民子弟的优秀学子。是一座中下层土子的高等学校。四门博士的品级不高,仅是七品。朝廷任命韩愈担任此职说明,在学术文化界已很有些名气。韩愈是一位恪守儒道,饱经忧患的文人,尽管有些失意,等到任职莅事以后,又能为振兴教育奔走呼号。他曾着眼于“公卿子孙,耻游太学”,导致生员不足的问题,上《请复国子监生徒状》,提出增加充实国子太学和四门学馆生员的建议。他也积极地利用学校这个育人场所,传道授业,奖掖后学,努力为韩门弟子和学馆生员寻找出路。韩愈在任博士的第二年(802年)春天,礼部又举行进士考试,中书舍人权德舆主考,陆惨辅佐评考。因韩愈曾因李翱的介绍与陆惨相识,所以,他一次就向陆惨推荐了侯喜。尉迟汾、沈粑等10人应试。其中多半是古文运动的后起之秀。这10人之中当年就有4人一举及第,还有5人后来也都先后被录取。由于韩愈的推荐能产生重要影响,后来不少举子都投奔到韩愈门下,称为“韩门子弟”。此时的韩愈年仅35岁,地位也不高,但在文坛上已有了相当的名望,这对于继续推动古文运动是十分有利的。在长安,韩愈以提携后进而闻名,登门求教的,请他品评指点文章的,使韩愈应接不暇。对这一切韩愈的态度是有求必应,来者不拒。杨子给韩愈写信请教,韩愈立即复信,表示“学问有暇,幸时见临”。韩愈有一次,热情地接待过一位身着破衣、足蹬麻鞋的素不相识的人。此人后来写信指责韩愈,说韩愈不能像信陵君那样为候生牵马驾车,对他怠慢失礼。对这种无理的责难,韩愈并不计较,他赶忙复信予以解释安慰。对那些将诗赋文章当作敲门砖,企图投机取巧的不实之徒,韩愈则给以严厉回绝和批评教育。有人向韩愈讨求“速化之术”,即不用刻苦学习就能迅速成功的诀窍。韩愈复信指出:古之贤人学者只问义,而你却问功名,所企盼的是入仕,向我讨速化之术,无异于向盲人问路。由于韩愈弟子日多,声望日增,而诽谤也随之而来,对这种指责韩愈十分愤慨。针对士大夫阶层“好为人师”的议论,他于贞元十九年(803年)写了着名的《师说》,赠给弟子李皤该文详尽地阐明了师道的重要性,并决心以此自任。文章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一时又成为被攻击的对象。

面对来自四方的强大压力,韩愈有些担心与后怕。既为了争得理解、同情,又为请求援引、支持,韩愈曾几次给权贵势要上书,对他们卑辞称颂,苦心求告。他给皇族宗室、工部尚书李实的信中说李实“赤心事上,忧国如家”;还馆媚说由于李实“条理镇服,宣布天子威德”,使大灾之后,“盗贼不敢起,谷价不敢贵”,连那些老奸宿赃也慑于李实的清正威严,“销缩摧沮,魂亡魄丧,影灭迹绝。”被韩愈捧上天的李实,事实上是一个欺上压下、聚敛无度的权臣。韩愈为了解谤,也为了自全,有时确实也表现出胆小动摇、忧谗畏讥的弱点。

韩愈贞元十九年(803年)夏,四门博士任期已满,经过御史中丞李汉的荐举,韩愈被擢升为监察御史。韩愈到任不足两个月,关中大旱,田种无收,十不存一。此时已改任京兆尹的李实却隐瞒灾情,欺骗皇帝说:“岁虽旱,不害有秋。”他置朝廷蠲兔租赋的命令于不顾,仍然加重征敛,使大灾后的百姓“弃子逐妻以求口实(湖口的粮食),拆屋伐树以纳税钱,寒馁道途,毙踣沟壑”。但李实系皇族近臣,权势炙手可热,他“恃宠而愎,不循法度”,谁向皇帝吐露灾情,他就将谁置于死地。此时已担任监察御史的韩愈发出“决云中断开青天”的呼声,“剑与我俱变化归黄泉”决心。便和张署等一起拟就《御史台上论天旱人饥状》的奏章,上奏皇帝,要求减免灾区赋税,揭发了李实欺君聚敛之罪。韩愈为此遭到李实等权贵的嫉恨和报复。不久,韩愈被兔去监察御史之职,逐出长安,贬为连州阳山冲广东阳山)令。与韩愈同案遭贬的还有张署,张署被贬为郴州临武(今湖南临武)令。

韩愈和张署便于贞元十九年底,结伴离开长安,踏上南下的旅途。在隆冬数九的路上,风雪连天,艰难备尝。当来到阳罗河畔时,韩愈想起楚国的一代忠良屈原因忠见弃,不胜伤感。贞元二十年(804年)春,他们渡过洞庭湖,南下湘水。一路上韩唱张和,“百篇在吟”,到达郴州,受到郴州刺史李伯康的盛情接待。李伯康不仅问寒问暖,设宴相待,而且拿自己的文章和书法请韩愈过目,从此二人结下了友谊。在郴州,韩愈与张署分手,各自向贬所行进,不久,韩愈就达阳山。唐代的阳山是一个边郡的穷僻小县,那里“县郭无居民,官无丞尉,夹江荒茅重竹之间,小吏十余家”(糙区册序》)。韩愈初来乍到,语言不通,水土不服,所到之处,既有瘴气之害,又有虎豹之虞。韩愈因忠被贬,本来心中不平,眼下又被发配到此地,冤恨烦恼更深。随着时间的推移,韩愈逐渐平静下来,公务之余,他的最大乐趣就是读书为文。韩愈在《县斋读书》中描写过:“出宰山水县,读书松桂林。萧条捐末事,邂逅得初心。哀狖醒俗耳,清泉洁尘襟。诗成有共赋,酒熟无孤斟。”读书为文,赋诗唱和,寄情山水,朋友对酌,使韩愈进入另一种境界:似乎有些宠辱皆忘的感觉。

韩愈当时已名重天下,他来到这边郡小县不久,有一些人不远千里慕名来投。在韩愈到达阳山半年之后,有一位名叫区册的青年就从南海乘舟而来。还有个游历多年的狂生刘师命,他浪迹天涯,一事无成。就来到阳山,拜韩愈为师。韩愈首先用前圣的故事打动教育他,又指导他赋诗习文。经过一年的努力学习,刘师命在文学上有了长足的进步。

韩愈在阳山逐渐对当地人民傍山水开山、耕耘捕鱼的生活产生了兴趣。有时他和朋友们一起参加渔民的叉鱼活动,看着点点火把照耀下鱼又起落的劳动场面,听着渔民粗放的渔歌,诗兴大发。每当这种时刻,韩愈几乎忘却被贬抑的忧愤。由于韩愈在阳山治事清平,有爱在民,当地百姓为了纪念他i有不少人家以韩愈的姓或字给自己的孩子取名。据说韩愈常去读书的山,后来被名之为“贤令山”,韩愈常去钓鱼的地方,后人也筑起了钓鱼台。

唐顺宗贞元二十一年(805年)春,即位的消息传到连州,衙门前擂起大鼓,通告百姓,大赦天下,韩愈也在被赦之列,从而结束了贬逐阳山一年多的生活。

韩愈蒙赦离开阳山,前往郴州待命。在去郴州的途中,又与同时被赦的好友张署相遇。他们结伴而行,心情欢畅,诗兴大发。韩愈“回头笑看张公子,终日思归此日归”。他们到达郴州后,受到好友郴州刺史李伯康的接待。韩、张二人在郴州等候了3个月,其他当年遭贬的官员多数已恢复原职,北返中原,而他们任命却迟迟不下。在郴州待命期间,韩愈潜心着述,完成了《原道》、《原性》、《原毁》、《原人》、《原鬼》等被称之为“五原”的重要着作。

朝廷新的任命八月上旬终于下达,不是官复原职,而是调韩愈去江陵(今湖北江陵县)担任法曹参军,张署任江陵工曹参军。韩、张二人的希望随之烟消云散,更加充满委屈和愤懑。因为“参军”的职位和地位很低。韩愈虽然不满,但君命不可违,又与张署一起经衡州(今湖南衡阳)、过潭州(今湖南长沙)、渡洞庭、历岳州(今湖南岳阳),尔后渡江去江陵上任。在江陵期间,韩愈一想起前半生的曲折经历,就陷入矛盾与苦闷之中。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自己命运如此悲怆?为什么那些无才无德的势利小人却能保其禄位?在这种心情的驱动下,韩愈又写出一组发抒自己感情的忧愤之作,即《五箴》。全文由“游箴”、“言箴”、“悔箴”、“好恶箴”、“知名箴”五篇短文组成。它集自嘲、牢骚、忧愤、焦虑、企盼、不屈等诸多矛盾心理和深沉的感叹于一体。他在《五箴》小序中说,他虽然只有38岁,但白发却越来越多,牙齿也松动脱落,智力明显不如从前。大发未老先衰之叹。抑郁寡欢的韩愈,终于在元和元年(806年)六月被朝廷任命为代理国子学博士,重返长安。

韩愈结束了贬逐生活,离开江陵,又回到长安。国子学博士一职又属一种闲官,并且他的头衔还是暂时代理博士。在这种情况下,韩愈的公务并不繁重,过着“学堂日无事,驱马适所愿”的闲适生活,使他有较多的时间与一批新老朋友张籍、孟郊、张彻、侯喜等频频相聚。他们在一起饮酒、赋诗、联句,兴致盎然地同作“文字饮”,追忆离别后的愁绪烦恼,叙说重逢后的喜悦友情,互相勉励。

韩愈除以诗文会友外,很少与官人交往。他在《答冯宿书》中说:“仆在京城,一年不一至贵人之门,人之所趋,仆之所做。与己合者则从之游,不合者虽造吾庐,未尝与之坐。”表现出韩愈耻于趋炎附势的本来面目。韩愈正因为如此,又遭到无端的诽谤。当时郑絪在朝为相,他十分赏识韩愈的文章,让韩愈呈献自己的“诗书若干篇”,并准备起用韩愈担任翰林学士之类的文学之职。此职是土林中人最羡慕的荣耀职务之一,于是,一伙企盼谋取这一职务的人,就散布流言蜚语,中伤韩愈狂妄自傲,连宰相也不放在眼里。还有人公开威胁韩愈,让他退出文学之职的竞争,尽快离开长安。为避免他人诽谤,蹈袭前辙,韩愈主动向朝廷提出调为外任的请求。韩愈于元和二年(807年)六月调到东都洛阳,仍然权知国子博士。

韩愈到达东都后的主要职责是分管东都国子监的教学工作。这是一个既无权又没有多少事可做的闲散职务,韩愈认为“幸蒙东部官,获离机与阱”是一件得以脱离是非之地的好事。

韩愈到东都后,身边又聚集了一大批朋友,如郑余庆。张籍、李翱、皇甫湜、裴度等。尤其是孟郊由长安移居东都后,以他俩为中心,形成一个十分活跃的诗坛。他们或把盏赋诗,挥毫为文,其生活并不孤独,心情亦不寂寞。在韩愈的朋友中,还有一些名士、隐士、狂士和侠士,他们在诗赋文章方面都得到韩愈的指教。如苦吟诗人贾岛,原来是一个和尚;他还俗后,于元和六年(811年)春天到洛阳拜韩愈为师。关于“推敲”的传说和佳话,就发生在韩愈和贾岛之间。有一次,贾岛骑着驴在长安大街上缓步,随口吟出一句“僧推月下门”。贾岛又觉得“推”字似乎未能尽意,于是他又想到一个“敲”字。如醉如痴的贾岛在驴背上完全进入意境,他用手比划着推门、敲门的动作,冥思苦想,细细琢磨,不觉冲撞了韩愈的车驾。当韩愈了解到实情后,非但不怪,反而帮他选定一个“敲”字。

元和四年(809年)六月当时韩愈由国子博士改授都官员外郎分司东都兼判祠部。此职主要执掌刑法政令并主管词庙祭祀及道观佛寺等事务。他到任以后,根据有关规定,把东都寺观的管理权力从宦官手中收归饲部。接着就整肃风纪,按法办事,当禁者禁,当诛者诛,杀掉一批不法的僧尼、道土。这些事连尚书也“敛手失职”,所以此事与宦官有牵连。韩愈依法典办事,触怒了东都腐朽势力宦官。元和五年(810年)冬,韩愈被调任河南县令。这样一来,韩愈就无权过问宦官的事了,对此,韩愈颇多感慨。为发泄对当时处境和社会现实的不满,韩愈以拟人化的手法,撰述一篇《毛颖传》。写毛颖不但“强记而便敏”,而且又“善随人意”,所以得到皇帝的赏识和重用。后来毛颖年老秃败,“不能称上意”,就被遗弃。从形式和表面看这是一篇游戏文字,但在嘻笑怒骂间,韩愈却借毛颖的遭遇来讽刺统治者的刻薄寡恩,并悲悼遭到疏忌的知识分子的不幸命运。

当时的河南县、河南府、东都留守三级行政机构都集中在洛阳城内,而河南县职级最低,权力最小。韩愈元和六年(811年)44岁,想想几年来投闲置散、无所事事的曲折经历,他哀叹自己就像“笼中鸟”一样。他写出一篇送《送穷文》抱怨“智穷”、“学穷”、“文穷”、“命穷”、“交穷”这五个穷鬼,纠缠了他40余年,他想驱逐它们,而终于又把它们请进了门。东都的4年多,除了与新老朋友赋诗唱和、执笔为文大部分时间是在闲散、郁闷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