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卷六二
是仪,字子羽,东汉末北海营陆(今山东维坊市南)人。本姓氏,初时在县中任官吏,后在郡任官,因“氏”似民而无上,遂政姓“是”。汉末大乱,他进乱江东,被东吴孙权征召,拜骑都尉。讨关羽时拜忠义校尉。后任侍中,封都亭侯。又拜尚书仆射。领鲁王傅。为官不治产业,不受恩惠,所居屋舍仅足以自容。时时进献治国之策,从不言人之短。事东吴数十年,未尝有过。
是仪,字子心,北海营陵县人。本来姓氏,最初在县里为属吏,后到郡中任官。郡相孔融嘲笑他,你“氏”字似“民”而无上,可以改为“是”,他于是改姓“是”。后来又依附刘繇,在江南躲避战乱。刘繇失败以后,是仪又迁徙到会稽。
孙权主持东吴大政之后,优待文人,征召是仪。见面后予以亲信任用,专门负责机密事务,拜官为骑都尉。
吕蒙企图偷袭关羽,孙权向是仪咨询,是仪很赞同吕蒙的主张,劝孙权予以采纳。随同大军征讨关羽,拜为忠义校尉。是仪面陈孙权谢恩。孙权对他说:“我虽然不是赵简子,爱卿怎么不自己委屈些做周舍呢?”平定荆州之后,东吴定都武昌,拜是仪为裨将军,后又封为都亭侯,任守侍中。孙权欲授给他兵权,是仪认为自己不是带兵的人才,坚决推辞,拒不接受。黄武年间,派是仪到皖城刘邵那里,设计引诱曹休前来。曹体来到后,遭到惨败,是仪因功迁升为偏将军,回朝负责尚书事务,对外总领评定官员们的成绩,兼任辞讼之事,还受命教各位公子书学。
东吴向东迁都之后,太子孙登留下镇守武昌,孙权命是仪辅佐太子。太子对他非常敬重,有事都先征询他的意见,然后再去施行。进封为都乡侯。后来随从太子回到建业,又被拜为侍中、中执法,评定各官、负责辞讼依然如旧。典校郎吕壹诬告前江夏太守刁嘉诽谤国家政策,孙权大怒,将刁嘉逮捕入狱,彻底追查审问。当时与刁嘉一起在座的人都惧怕吕壹,同声说刁嘉曾有过此事,只有是仪说没听到过。当时追究深查,诘问数日,诏令愈来愈严厉,群臣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是仪回答说:“如今刀锯已压在臣的脖子上,臣下怎敢为习嘉隐瞒,自取灭亡,成为对君王不忠之鬼!但是知与不知当有始未。”他据实回答,毫不改口。孙权只好把他放了,刁嘉也因此而免遭处罚。
蜀汉丞相诸葛亮去世,孙权留心西部事务,派是仪出使蜀汉,重申固守盟约,双方和好。是仪奉命出使,很合孙权之意,后拜为尚书仆射。
南王和鲁王初封,是仪以本职兼领鲁王王傅。是仪认为二工地位太高,很不好。于是上疏说:“臣认为鲁王天生具有高贵的品德,文武兼备,当今妥善的办法是,应当派他镇守四方,作为国家的屏障。宣扬他的美德,广泛显耀其威望,这是国家良好的制度,全国人民的期望。只是臣下言辞粗俗,不能完全表达出这些意思。我认为对二王的地位应有所降低,以端正上下的等级秩序,申明教化的根本。”接连上书三四次。作为王博,他忠心耿耿,动辄规谏劝止;对上勤勉,对他人恭敬。
他不治自家产业,不受人恩惠,所居的房子刚够自家居住。他有位邻居盖起大宅院,孙权外出时看见了,便问这所大宅院的主人是谁,左右随从回答说:“大概是是仪的家。”孙权说:“是仪很俭朴,肯定不是。”一询问,果然是别人的房子。是仪就是这样被孙权所了解信任。
他从不穿华贵的衣服,不吃讲究的饭菜,能够忍受清贫,家中没有储蓄。孙权听说后,亲到他的家中,来看看他们吃的饭菜,并亲口尝过,非常感叹,当即增加他的俸禄和赏赐,扩大他的田地、宅邸。是仪多次推辞,对这样的恩宠深感不安。
是仪经常向孙权提出建议,从不谈论他人的短处。孙权常责备是仪不谈论时事,是非不明,是仪回答说:“圣明的君主在上,臣下尽忠职守,唯恐不能称职,实在不敢以臣下愚陋的言论,干扰圣上的视听。”
他为国家服务数十年,未曾有过过错。吕壹普遍告发将相大臣,有些人,一个人便有三、四项过错,唯独没告发过是仪。孙权感叹说:“假使人们都像是仪一样,还用得着法令科条吗?”
及至病危,留下遗嘱要用素棺,以平时所穿的衣服下葬,务必要减省节约。八十一岁时去世。
【原文】
是仪字子羽,北海营陵人也。本姓氏,初为县吏,后仕郡,郡相孔融嘲仪,言“氏”字“民”无上,可改为“是”,乃遂改焉。后依刘繇,避乱江东。繇军败,仪徙会稽。
孙权承摄大业,优文徵仪。到见亲任,专典机密,拜骑都尉。
吕蒙图袭关羽,权以问仪,仪善其计,劝权听之。从讨羽,拜忠义校尉。仪陈谢,权令曰:“孤虽非赵简子,卿安得不自屈为周舍邪?”
既定荆州,都武昌,拜裨将军,后封都亭侯,守侍中。欲复授兵,仪自以非材,固辞不受。黄武中,遣仪之皖就将军刘邵,欲诱致曹休。休到,大破之,迁偏将军,入阙省尚书事,外总平诸官,兼领辞讼,又令教诸公子书学。
大驾东迁,太子登留镇武昌,使仪辅太子。太子敬之,事先谘询,然后施行。进封都乡侯。后从太子还建业,复拜侍中、中执法,平诸官事、领辞讼如旧。典校郎吕壹诬白故江夏太守刁嘉谤讪国政,权怒,收嘉系狱,悉验问。时同坐人皆怖畏壹,并言闻之,仪独云无闻。於是见穷诘累日,诏旨转厉,群臣为之屏息。仪对曰:“今刀锯已在臣颈,臣何敢为嘉隐讳,自取夷灭,为不忠之鬼!顾以闻知当有本末。”据实答问,辞不倾移。权遂舍之,嘉亦得免。
蜀相诸葛亮卒,权垂心西州,遣仪使蜀申固盟好。奉使称意,后拜尚书仆射。
南、鲁二宫初立,仪以本职领鲁王傅。仪嫌二宫相近切,乃上疏曰:“臣窃以鲁王天挺懿德,兼资文武,当今之宜,宜镇四方,为国籓辅。宣扬德美,广耀威灵,乃国家之良规,海内所瞻望。但臣言辞鄙野,不能究尽其意。愚以二宫宜有降杀,正上下之序,明教化之本。”书三四上。为傅尽忠,动辄规谏;事上勤,与人恭。
不治产业,不受施惠,为屋舍财足自容。邻家有起大宅者,权出望见,问起大室者谁,左右对曰:“似是仪家也。”权曰:“仪俭,必非也。”问果他家。其见知信如此。
仪服不精细,食不重膳,拯赡贫困,家无储畜。权闻之,幸仪舍,求视蔬饭,亲尝之,对之叹息,即增俸赐,益田宅。仪累辞让,以恩为戚。
时时有所进达,未尝言人之短。权常责仪以不言事,无所是非,仪对曰:“圣主在上,臣下守职,惧於不称,实不敢以愚管之言,上干天听。”
事国数十年,未尝有过。吕壹历白将相大臣,或一人以罪闻者数四,独无以白仪。权叹曰:“使人尽如是仪,当安用科法为?”
及寝疾,遗令素棺,敛以时服,务从省约,年八十一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