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实习的选择
“嗡嗡。”电话在裤子口袋里振动着。
“妈妈?”石盈柔柔的语音使丁思蓉一阵高兴,女儿似乎比以前温柔了些,听她的话就知道多了几分女孩儿味。
“盈盈,你哥哥告诉我说,你们都进了市第二医院实习,是不是真的?还说是一个同学帮的忙,是哪同学那么好,有空请他到家里做客,妈妈要谢谢他,”
市里第二医院是有名望的医院,如果女儿顺利的通过实习,得到毕业证,以后的工作就不会难找了,所以丁思蓉真诚的想谢谢这个帮忙的人,听儿子的口气,这人的本领不小,家境也不错,如果女儿愿意的话……这不失一门好亲事。嗯嗯,否则,他为什么肯帮忙?
听着电话里妈妈兴奋的语气,石盈不想泼她冷水,顺口说:“妈妈,我保证拿到毕业证就是了。”
“盈盈啊,你成绩不是很好,你一定要多加努力才行。想当初你跳读高中时我就不同意,叫你不要急于求成,哪知道你还连跳二级,搞得现在跟不上,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这次机会千万要把握好,让你爸爸高兴高兴,啊?”人一老啊,话就多。丁思蓉唠叨起来,话也就扯远了。
石盈急忙打断她:“妈妈,我上课了,下次聊,拜拜。”
每次通电话总是女儿先挂,是不是自己老了,女儿嫌弃自己啊,丁思蓉生气起来,不明白自己为何生了个如此任性又刁蛮的女儿,和她哥哥比起来,性格完全相反。一个沉稳内敛,一个热情奔放。十五岁之前还说得上是聪明伶俐、天真活泼。可认识了许修平之后,她就彻底变得固执、偏激、蛮不讲理。唉!
“又挂电话了?”沙发上看新闻的石谦头也不抬,就知道这个结果!偏偏她隔三差五的老是打电话去询问他们近况。
“嗯。”丁思蓉挨着丈夫坐下,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
“生儿育女有什么用?辛辛苦苦养大,没有一个能帮我。咱们公司叫谁来继承?磊磊从小就爱和彩虹一起学医,他肯定以此为生了。至于你那宝贝女儿,嘿,不说也罢。”她甚至不和他问候!对这样一双儿女啊,失望透顶啦了。
“谦,我们对他们不要太严厉了,他们各有所好是好事,说不定在医学上大放异彩也说不定啊。”丁思蓉到想得开,老公白手起家的公司虽说赚钱,可全家人都是不会享受的人,多余的钱不是给亲戚朋友,就是捐给慈善机构,在不熟悉的人眼中,他们是穷光蛋!
“盈盈那孩子呀,我打保票不会做医生,别说给病人弄伤口、消毒,就是发烧、肚疼之类,恐怕见病人痛苦,她自己先伤心哭起来也不一定。”做爸爸的还是有一丁点儿了解女儿,不过走到今天她不肯和他讲话这个地步也不知道是谁的错。
“慢慢来,这孩子做厨的天份比磊磊高,她烧的菜不是挺不错的吗?等她长大一些再说。”丁思蓉知道他想把自家的食品公司传给女儿。结婚二十几年,一路和老公相濡以沫走来,他在想些什么,要做些什么,不用说她都很清楚。
“她今年二十岁了吧?还小?我打工时几岁?才十六岁,她……”
“那也要等到她毕业再说。”丁思蓉对女儿能否继承父业并不抱希望。女孩子家嘛,能嫁个好老公就好,她不想宝贝女儿像自己一样辛苦。
石盈像花蝴蝶一样在校园内穿梭,她在找石磊。
“终于找到你了。”石盈气喘吁吁地冲向坐在花圃边看书的石磊,顾不得喘气,气咻咻地质问:“哥,我不是告诉你,我不去那家医院实习吗?”
“那是你一时冲动,考虑好一点吧!”石磊看也不看她,虽说自幼妹妹就固执如牛,有很多事是自作主张,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件算了,但实习这种大事可不能任由她胡来,遇事也要分个轻重缓急才是啊。
“你……你自作主张……”怒不可遏地,石盈大叫,“你跟着那个社会败类学会了狂妄自大、骄傲自满,连我的事你都私自做主,你安的什么心?”
“我是你哥耶,我安的什么心?我安的是好心!人家孟翔飞真心实意的帮我们,你为什么老排斥他?”石磊从书本中抬起头,义正言词地说,眸光中显出少有的不满,妹妹不但诽谤好友也否定了自己的人格!
“他这种独生子,是社会上最常见的渣子,他的好成绩也是……”
“是买来的是不是?”
石磊紧紧的皱起浓眉:“别胡猜,我经常和他一起学习,我很清楚。”
站起身,他拍拍妹妹的肩:“相信哥哥,他是有志向、有抱负、才华横溢的人。嗯?”
“反正我就不相信他,在我眼中,他就是那种没品味、没气质的大坏蛋!我讨厌他。”石盈娇蛮的跺脚叫,要是爸妈知道她有机会去第二医院,而放弃了的话,不直接气死也得短寿,她暂且还不想做个不孝的女儿呢。
“真不知你怎么啦?人家是好心呀,你不去就算了,何必气成这样?”石磊投降了,懒得听她乱嚷嚷。
争论的结果是:石盈到离校最近的一家小医院实习,依旧住校宿舍;石磊到市里第二医院实习,住进了孟翔飞家。
“翔飞,你家真宽敞。”石磊一踏进孟家大门,才远远的看到那雕花镂空的洋楼外观,立即被吸引了。
“就是嘛,一个人住在里面,不会吓死,也会闷死。”孟翔飞闷声地回应,神情有点怪怪的。
“你怎讲这种话?这是自己的家。”
“什么自己的家?是旅社!父母想回来住,就住个一晚二宿的,不回来时,就住公司里,留下我孤零零的,像个孤魂野鬼!”
“没请佣人?”他父母和他父母一样,事业为重,儿女全不要,幸亏他有个妹妹做伴,才不至于和他一样惨!
“请过啊,全都嫌太宽,太清静。”孟翔飞嘲弄地说。
“现在在住房紧张的境况下,你们这种大面积的占地修建的已经不多,你还嫌太宽,真是不知足。”
石磊沿着砌着花圃的青石板小路走,一边打量着四周:花圃的外围还种着万年青,那里还有一条水泥道,边上的榕树、梧桐树、木棉树等等都葱葱郁郁的伸出了围墙外。
“以后有的是机会参观,先进屋再说。”孟翔飞催促着,他还有事情要做呢。
“可我已经陶醉了呢。”石磊慢吞吞的不肯合作,依旧左看右看。
“那你自己把行李拿进去,这东西真累赘,早该在宿舍分了才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孟翔飞扔下皮箱,冲上去打开大门,“自己进去。”
“你呢?”
“我去接你妹妹!”不容分说,他调头往外走。
“她不会来的!”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一定要她来!”随着声音消失,人也不见了。
不在宿舍里,孟翔飞顺利的在校后的树林里找到了她。
“盈盈,醒来,盈盈!盈盈!”恍惚中石盈以为是哥哥,撅起红唇,她翻过身,“又有什么事?”烦不烦那?
孟翔飞笑了起来,这女孩子的胆子真大,每次见到她,无论在做什么,她都不会惊慌失措,显得从容自如,好像天塌下来也不关她的事一样。伸手摘下一根狗尾草,他越过她,也斜躺在对面,用毛茸茸的狗尾草去扫她的脸、脖子。
“唔,好痒。”终于有了反应,禁不住瘙痒,石盈扬起手,对着自己的脸一巴掌打下,“死蚊子,打死你。”
这一掌下去,白皙的脸顿时红了一片。孟翔飞骇得停了手,忙去摇她:“盈盈,别打了,是我,你醒来好不好?”
咦,声音怎么不像哥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清了是孟翔飞,她马上清醒过来,失控的叫:“是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我上次和你哥哥来过,你忘了吗?”
“我没有忘记,我是说你为什么来这里?”强词夺理!
“我来接你去我家。”孟翔飞盯着她,眼里闪着希望。
在他灼热的注视下,石盈发觉和他躺得暧昧,急忙手忙脚乱的坐起,把头转向一边,才闷声说:“我不去。”
“去好不好?“孟翔飞调坐在她对面,恳切地说:“这样会热闹些。”
“我已经到医学院报到了。”石盈干脆站起来,她说什么也不会去的,至于原因嘛,她也说不清楚,是怕他吗?还是因为他的眼色有点迷人?或许是因为他眼神迷人而怕他吧!
“这么快?”孟翔飞一愣,继而又一笑,也站了起来:“那今天就有空了,去我家坐坐,怎样?”
“我得睡觉去。”石盈夸张地打个呵欠,“再见。”
“你为什么老拒绝我?”他不是傻瓜,知道她不肯去他家,一定有原因。
“没有。”石盈生硬地说,这该如何回答?
在哥哥面前说的话一向是不经大脑说的,那是因为知道说错了哥哥不会责怪,但是如果在本尊面前她还敢胡说八道的话,一定会被大卸八块的!这种浅显的道理不用人来教也要会懂得,要不然做人就太失败了。
“没有就去我家坐坐,我想,”孟翔飞选择措辞:“你哥也一定挺开心。”
石盈不再理他,自个站起要离开,他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盈盈,”急切之下,孟翔飞抓住她的手臂:“去坐坐就好。”
哈!狐狸尾巴露出来啦,石盈庆幸自己没有看走眼,当下大声疾呼:“救命啊!”
救命?孟翔飞傻眼了,怎么叫起救命了?在这无人的地方,说不定会遭人误会!惶急之下,他急忙去捂她的嘴,却被毫不留情的一口咬在手上。
哇,好痛!趁他松手,她飞快地溜走了。
石磊推开孟家的内屋大门,立即目瞪口呆,室内的装潢和设计让人叹为观止:大理石地面,细纹雕花的壁砖金光闪闪,巨型的多盏型大吊灯在房子中央,米色的茶几,褐色的沙发,电影屏一样大的名牌彩电……一切都道不尽主人的气派。
更让人心旷神怡的是——从门口一直排到楼梯口的花盆:白色的兰花、白色的茉莉、白色的玫瑰、白色的百合,在人工精心的培养下,各种风姿的花儿在各种形状的绿叶衬托下,非但不显得单调,反而透出一种清纯的、奇异的美!
“好美!好香!”不爱花的石磊也由衷的赞叹,一定是翔飞的杰作!他再一次为好友的才华倾倒、叫绝!正当他沉浸在花海中享受难得的美时,一叠声的大叫,唤醒了他。
“石磊,石磊,拿红药水来。”孟翔飞狼狈地冲进来,长腿往沙发一搁,“快点,快点,我给野猫咬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干嘛去惹野猫啊?石磊边从自己的医药箱里拿出药棉和红药水,边责怪好友的不小心。
哈哈哈,孟翔飞爆笑出声,他真老实,至少比起他古怪精灵的妹妹来说,他老实多了。
“不疼了?”刚才谁叫得那么大声?石磊瞪了他一记。
“哈哈……哈哈……我的手是你妹妹咬的,她是野猫?哈哈……”越说越好笑,他笑得前合后仰,还直打颤,眼泪都流出来了。
“你……”石磊气得把红药水瓶往他身上一扔:“自己擦。”
想了想,顿了顿,又说:“你坦白说,盈盈为什么咬你?你做了些什么?”
自个妹妹个性是娇蛮了些,但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讨厌他事实,但是也不可能不问青红皂白地抓住他手往嘴里放吧?是不是棒棒糖她还是分得清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让她把他的手误当成棒棒糖了,这个肇事者!
“她不来我家,我就拉她,就给咬了。”孟翔飞噙着笑,满不在乎地抹着红药水,“不会疼的啦,我逗你的啦!”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石磊觉得有些事还是挑明了的好:“翔飞,盈盈还小,什么也不懂,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跟她计较。”
“我没有计较啊,我若要计较啊,得捉住她打她十下屁股。”
“你不惹她,她就会温驯。”
“我没有见过她温驯的样子耶!”真的,认识三年了,除了在课堂上看到她沉思的样子外,几乎没有见过她的温柔。每次见到他们兄妹谈话,她都是脸红脖子粗的。
“我的房间呢?”石磊不想说妹妹的事,转过话题,不客气地问。
“给我讲讲你妹妹的事,我就告诉你。”在幻想石盈笑容的孟翔飞想耍赖。
“你该不是想要去报复吧?”石磊严肃地警告:“别去惹她,小心我会和你没完。”
“不敢、不敢。”孟翔飞吐吐舌头扮鬼脸:“随我来吧。”
“这是我的房间?”如果说刚看见孟家大厅的布置时,石磊是目瞪口呆的话,那么现在才打开房门,就叫呆若木鸡了。
“你的杰作?”
“当然!”要不谁还有这种本领?
“捉弄人的本领?”石磊知道他的坏心眼,肯定是故意的。
“不要误会哦,我可是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想出来,再花了二个小时搬到这里来的。”孟翔飞细说自己的功劳,脸也没有红一下。
“还真得感谢你,翔飞,谢谢你把我的房间布置得像禅房!”
“这是一种特色,一种高雅的特色,来,带你参观我的房间。”孟翔飞招招手,走向隔壁第三间。
这二楼一共有七个房间,从楼梯上来第四间是石磊的房间,第七间,也就是尽头那间才是孟翔飞的房间,他们之间隔了二间空房。
“我们之间隔了两间房?”石磊迷惘,住近点不行啊,万一有个什么情况也有个照应。
“你隔壁那间是我们的书房,这间是给人留的。”孟翔飞笑眯眯的推开自己的房间,“看看,说说什么感觉?”
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椅子,一张桌子,一面镜子。“和我的一模一样,只是我的是蓝色,你的是白色。”石磊灵光一闪,“病房!”
“去你的,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亏你和我那么好。你那蓝色表示青春无限,我这白色表示纯洁善良,都是高超的艺术表现。”这个?石磊觉得他大概说的太牵强,才使自己听起来比较空洞吧。
“你的情操?我可不敢恭维,客厅里布置得富丽堂皇,像个人间仙境,自己的卧室却像天下最穷的乞丐居住所,一无所有不说,还一律清一色,你这样做是为什么?”
事情应该不是他说的那么轻松,有脑袋的人都知道原因不仅于此,打破沙锅问到底有时候是必要的。
“因为我怕你自形怅秽。”知道瞒不住,只好坦白了,这样也好。
什么意思?石磊不懂,看着好友并不讲话。
“两个原因:一,我怕你穷惯了,不喜欢我家的富裕奢侈;二,我怕你在我家养成虚荣、肤浅的人。所以我想了想,就把房间布置成这样了。”
他可谓一片好心哪!
原来是这样!恍然大悟的石磊想了想笑了,穷人就穷人呗,反正自家的钱也不是自己赚的。从小在家里省吃俭用惯了,和妹妹两人没有一点富人的样儿。看来他父亲的教导不错,使兄妹两个都潜移默化的接受做一个自力更生的普通人。
家中有钱并不是错,是看是否用得其所。石谦一向这样灌输思想给两个孩子,当初他和丁思蓉结婚时,因拿不出聘金,被丁家刁难,丁思蓉心疼他,狠心与娘家断绝来往,宁愿和石谦打工过清贫的日子。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石谦靠努力白手起家,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钱渐渐多了,但两夫妻给儿女的只是一份平常而普通的生活,从不多拿一分钱给他们乱花。那争气的石家兄妹也从不多望家里的钱。
苦了的却是孟翔飞,从平常的谈话中,他隐隐知道石盈讨厌碌碌无为的公子哥,在家里这样做,有一半是为了她,希望有朝一日她可以看到他的良心用苦……
“我可是为了你好,这样能激励你上进。”孟翔飞怕他误会,想解释得更清楚。
“再说下去,我们变成陌生人了。”石磊拍拍他的肩,作为有钱有势的公子哥,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难能可贵了。
“那我先睡一觉,你自己整理整理,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不必客气。”突然觉得自己多此一举的孟翔飞溜了,有时候好心也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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