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25岁的圣诞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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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觉醒来,丁晓橘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熊猫似的一双眼眸,茫然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昨儿个夜里,她好像……好像作了一个很浪漫又很怪异的梦。

因为这个梦太过浪漫与美好,所以在闹钟响了时,她甚至不想睁开眼睛,不想提前结束这个梦。

但她知道,梦终究是要醒的。

有气无力地闭眼、哈出很大一口气,她一个扭动翻身下床,接着便甩甩手、抖抖脚、伸伸懒腰,作些伸展运动。

“唔,今天好冷。”套上毛衣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冷哆嗦,双手互搓试图攒些暖意。

拉开白色百叶窗,从四楼的位置往下望,两旁街道已是热闹喧嚣。

情侣双双对对,大人手牵小孩,大家欢天喜地,为这节日兴高采烈。

“丁晓橘,圣诞节快乐!”她握拳给自己打气。“虽然你……还得上班,唉……”脸马上垮回沮丧样。

系好领巾,她抓着钥匙跑出门,一来到停放摩托车的位置,她吓得倒退三步。

“啊啊!我的摩托车被偷了!”

“喂——”

一喊完,后头跟了个“喂”字,她诧异地抬头,看到梦里的白色跑车出现眼前,还有那个性冷感的家伙。

天天天——原来昨晚一夜不是梦啊!

“上车吧!”戴了副茶色眼镜的他,多了那么点温文儒雅的气质。

她的双颊烧烫如火,在他深邃莫测的目光中僵硬地上车,系好安全带。

“吃过饭了吗?”

“还、还没。”因为是上午十一点上班,所以她总是睡到十点才匆忙起床,根本来不及吃早餐。

傅孟臣没说什么,神色沉稳地操持方向盘,车身慢慢滑入内侧车道里。

丁晓橘惴惴不安地偷觑他一眼,完全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和态度面对他,想到昨晚发生的点点滴滴,她就窘得快死掉。

“怎么不说话?”五分钟过去,他率先打破沉默。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昨天可不是这个样的,我记得你是很聒噪的。”

噢,她觉得更糗了。

“呃,昨天的事,我很抱歉……”她唯唯诺诺地。

“为什么要抱歉?”

“就是……就是我拿宴客用的蛋糕来当自己的生日蛋糕……”而且还分你吃了一半。唔,想到这个她就有点发晕。

“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下不为例。”他正经八百地点头。

“还有……我不应该人云亦云,讲你的坏话。”

“这些蜚短流长又有什么?我已经听得多了。”他淡淡扯唇。

她欲言又止。“——说不介意是骗人的吧?如果被传的人是我,我多少会耿耿于怀。”

“耿耿于怀能就此截断流言的传播吗?我想不能吧。”

“唉,也对啦!通常只会传得更加夸张而已。”

轻耸肩头,他缓缓把车驶入一家大型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丁晓橘才猛然察觉,这并不是往饭店的路。

“怎么,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哇哇叫。

“吃饭。”他答得简单扼要。

“吃饭?”她叫得惊天动地。

“只是吃个饭,你有必要叫得这么大声吗?”

“噢!这不会是真的吧?”丁晓橘懊悔地重拍额角。“天——我快疯了我!”摇头再摇头。“我怎么会误上贼车哪,呜……我上班都快迟到了,你存心要害我。”掩住脸,她干哭着。

“我已经帮你请假了。”倒车入库,俐落而平顺,他摘下了墨镜,俊逸非凡的面孔侧过来盯住她。

“什么!?”她呆掉了。

“生日的人不应该上班,尤其今天还是圣诞节。”

愣住许久,她突然恼火地爆出怒吼。“喂!你有没有搞错啊?就算你是经理级的人物也不能这样吧?要不要上班该由我自己决定,你怎么可以擅自作主、帮我请假呢?你、你……”

傅孟臣无比错愕,没料到她的反应会是如此。

他还以为,她会感激他的“鸡婆”,甚至是强烈地“受宠若惊”,但照这样的情形看来,他是猜错了。

“而且今天我们部门已经有很多人请假,人手很可能不足,你不去现场帮忙就算了,竟然还把我拉来这里吃饭,我、我被你给气死了啦!”她气坏心肺,五官扭曲成团。

“好,是我的错,我道歉!”他也不想推托,直截了当地向她道歉。

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竟在自己受到“特别待遇”时还发出抗议,想来她还真不把他当一回事。

罢了,他不就是因为觉得她很有趣才找上她的吗?

他的道歉来得太快,反而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堂堂一个宴会部经理跟她这个小喽啰道歉,这……这会不会太怪了些?

“……算了,都来不及了。”像她这种豆腐心肠的人,真没办法生气超过三分钟,尤其对象还是她的顶头上司。

“那就下车吧!我会补偿你的。”

“补偿我?”用手指着自己,丁晓橘呆若木鸡地看他甩上车门,才赶紧解开安全带跟着下车。

现在是什么情形?她已经被他给搞迷糊了。

随着电梯缓缓上升,她的心也加倍忐忑,眼角余光不断往他的方向扫去;而他则老神在在,让她光明正大地“偷瞄”他。

“走吧。”

十二楼一到,他率先走出去。

噢噢,好高级的法国餐厅哦!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忍不住偏移他的脚步。

“放轻松点,不要缩头缩脑的。”傅孟臣横了她一眼,她瘪瘪嘴,很无辜地从柱子后方走出来。

坐到靠窗边的位子,她一板一眼地学着他的动作,就怕自己出洋相。

“只是吃饭而已,你能不能不要紧张成那样?”叹口气,他一副被她打败的模样。

“我也不想呀,”她学着他的无奈口气。“可是傅经理啊,我没来过这种餐厅,你要我怎么轻松得起来?”

“就当你在饭店餐厅吃饭就是。”

“怎么可能。”

“难不成要带你去地下美食街吃饭,你才能放轻松?”

“好啊好啊!”她马上开心地点头附和。

傅孟臣当然没有依她,要他在美食街吃饭,那会要了他的命。

餐前酒、开胃菜、沙拉冷盘、主菜……在甜点上桌时,她终于鼓起勇气丢出心中的大问号。

“傅经理,你别怪我想太多哦!因为我想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你是不是对我有兴趣呀?”

没有太惊讶,他早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抿了抿唇,傅孟臣意态慵懒地凝睇她,唇边噙着俊雅笑意。

“你想知道前因后果吗?”

“什么意思?”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让我先告诉你昨天发生的事吧。”

听完他的决定,罗全菲难以置信地扶住桌沿,试图稳住摇晃中的身子。

“你……要亲自扮演圣诞老公公?”

“对!”

“为、为什么?”罗全菲愣愣地,搞不懂他亲爱的上司在想些什么。

“因为我想要当一次圣诞老公公。”坐在皮椅中的傅孟臣,仅是心平气和地陈述这句话。

“这理由太牵强了吧?你明明不是那种富有赤子之心的人,怎么会想扮圣诞老公公?”不是他爱给他“吐槽”,实在是他怎么也不信,他的上司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问题是我真的想扮一次看看。”

“……你自己老实招了吧!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身为傅孟臣的下属兼好友,罗全菲坚决打破砂锅问到底。“除非你有事瞒着我,要不,我记得你现在没固定女伴在身边,照理说也不会有人给你出这样的难题……就算有,我相信你也不屑理会。”

“我给你的感觉有这么糟糕?”

“你不是糟糕,而是无趣,”他直言无讳。“咱们都十年的好朋友了,你的个性我会不了解?你这人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现在你突然告诉我想去扮演圣诞老公公,我会觉得正常那才有鬼。”

“扮演圣诞老公公也是个工作。”

“对!那确实是一项工作,但不是你傅孟臣会去做的工作。”他把话说得更白一些。“因为,你根本胜任不起。”

挑起半边眉毛,傅孟臣有点被刺激到了。“这么瞧不起我?”

“没有瞧不起你,我只是不想撒谎罢了。”

“我为什么胜任不起?”

罗全菲实在很不想伤害他的自尊心,但看到他认真等着自己说出原因的表情,也不好让他失望……

“因为你这张扑克脸没有亲和力。”

“这点我承认。”

“你的个性有点拘谨,笑起来有点阴沉,不懂得怎么讨好别人,工作时又总是严肃而没有表情,就这样!”一次说完痛快多了。

傅孟臣默认了,尽管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好吧!我说实话。”摊开手,他作了个无关痛痒的平和表情。

“怎样?”

“我想改变自己。”

“什么?”他不会又听错了吧?

“我仔细想过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傅孟臣像是有感而发。“活了三十个年头,我一直都汲汲营营于工作,再这样下去,我想我的人生会完蛋吧!”

“你现在才发现你的人生除了工作没别的?”

“虽然我工作上的成就赢过你,但我知道,光凭你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这点,我就输你很多。”他苦笑。

“怎么,你这个不懂生活情趣、只懂努力工作的工作狂也开窍了?”罗全菲瞪大了眼。

“我想是时候到了吧!加上最近看到许多事,心里有些感慨罢了。”

“就算是这样,又跟扮圣诞老公公有什么关系?”

“我说了,我想改变自己,所以,我打算利用这次机会跨出我的第一步。”他的口气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但罗全菲还是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我说阿臣啊,你这人真的有够怪,你解释了半天,我还是一头雾水,但我想你也不必再继续解释了。总而言之,你就是想改变自己,想变成有趣的人,所以想扮演圣诞老公公,体会一下带给大家欢乐的感觉是什么,对吗?”

“对。”他松口气,很高兴好友终于稍微懂了他的意思。

忖度了下,罗全菲像作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用力点了下头。“好,这事由我来处理,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去当圣诞老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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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听到这里,丁晓橘好奇地追问。

“然后我发现当圣诞老公公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哦?”

“首先要很有耐性,碰到哭闹不休又不好安抚的小孩子时,我除了陪笑脸、还是陪笑脸;再者我得学着隐藏自己的真实个性,尤其在遇到难缠的客人时,我得想办法摆出滑稽点的姿势供他们拍照,不能让客人觉得我在摆臭脸,”想起昨晚种种,他感叹连连。“虽然很辛苦,我却也从中看到了人生百态,说不上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我只能说,真的是百感交集。”

“结论是?”

“结论是我过去十几年的圣诞节都浪费了。”

“咦?”

“大概从我十八岁过后,我就没有为圣诞节特别庆祝 过。”

“怎么可能?”她诧异地睁圆眼睛。

“不是忙着课业,就是忙着工作,圣诞节对我而言,是没有意义的。”

“天哪……”她讷讷不成言。

“我的人生到目前为止,”傅孟臣似笑非笑地无奈扯唇。“听起来很无趣吧?”

“是有那么一点。”她诚实以答。

“所以昨晚突然撞见你在为自己唱生日快乐歌的样子,我真的很吃惊,我很难想像,这世上会有人这么苦中作乐、替自己庆生,也因为如此,我才决定要为你过个不一样的生日,也让自己过个不一样的圣诞节。”

“原来是这样……”听完事情始末,丁晓橘搅和着杯里的咖啡与奶精,一脸恍然大悟。

“这个理由可以接受吗?”

“嗯嗯。”丁晓橘同情地望着他。“虽然我不是很有钱,但和你相比,我觉得我的日子过得比你充实多了。”

“没有钱还能怎么充实?”

“谁说要有钱才能过得很充实?”她哼。

他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放假没事的话,我会去碧山岩爬山、去沙仑海 边看海、去建国花市看花、去大安森林公园跑步,这些都不用花钱啊!”她扳着指头一一数给他听。“要不也有很省钱的休闲方式啊,去动物园、去乌来泡露天温泉、去故宫、去美术馆,再不然就去逛街啊,可是要很忍耐就是,因为不能乱买东西。”

她说了很多项,他却一样也没参与过。

“这样听起来,你似乎还挺懂得怎么过日子的。”

“那当然啊!不然要是每天浑浑噩噩的,我一定会觉得人生很空虚,就算赚再多钱也一样。”

“空虚”两字狠狠触着他的痛点,他一时说不出话,潜意识就把扑克脸摆了出来。

“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她歉然地垂头。

“别对不起,你说的正是我想的。”

“没关系啦!及早发现及早治疗嘛!”她立刻又笑靥如花。“而且你可以跟我讨教怎么样开心过日子啊!”

及早发现及早治疗?真亏她想得出来。他哑然失笑。

沉闷日子过得久了,就觉得能开心的笑也是件幸福的事。

虽然她说话的方式总有些无厘头,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跟她聊天是件很有意思的事,让人暂时忘了时间的流逝,甚至还想这么一直跟她相处下去。

话说回来,他的家庭还算美满,不像她打从十五岁就努力养活自己、学习如何苦中作乐,这是他觉得她“异于常人”之处,也是他特别想接近她的缘故。

如果连她都能过得知足快乐,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过得浑浑噩噩、空空洞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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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早午餐,他们在商场里悠闲地逛着街。

“觉得那件怎么样?”途经一家名牌服饰店的橱窗时,他的目光锁住某个模特儿身上的衣服。

“嗯,”磨蹭着下颏,她很认真地打量。“还不错呀,可那个颜色有点艳。”

再往前走了几分钟。

“那件如何?”

“粉红色那件吗?”

“不是,隔壁黄色那件。”

“我觉得还好,满普通的。”

兜了一圈完毕,她突然指着一家专柜。“你瞧,那个模特儿穿的那套洋装很好看,颜色也挺粉嫩的。”

换他仔细打量。“确实不错。”语毕他便走进店家。

“小姐,外头模特儿穿的洋装还有货吗?”

“有的有的,请问您是要买什么尺寸的呢?”一看到店里出现这么个风度翩翩的男客人,专柜小姐笑得可灿烂了。

转头没瞧见丁晓橘跟上,他蹙眉。“你等一下。”他立即走出去把人给带了进来。

“做什么拉我?我正要买花车上的糖果。”她不明就里地插腰抗议。

“她这种身材应该是穿S的吧?”他问着小姐。

“对,S就可以了。”

“好,麻烦你拿给她试穿一下。”

丁晓橘张大口,伸手比着自己。“给我试穿?”

“不是你试穿,难道是给我试穿?”

“说得也是。”

套上那件粉蓝色的丝质洋装,她站在长镜前,有些不自在地拉拉裙摆。

“可以换下来了吗?”

“你穿这件很好看。”他满意地点头。

她不敢附和,只是快速回到更衣室里,把洋装换了下来,然后看他结帐。

“走吧。”

接下来是鞋子、袜子、帽子、外套、衬衫,她一边看他刷卡,一边忙着试穿试戴,等两个人都已经大包小包,这才结束败家行程,找了另一家异国风情的餐厅,坐下来喝下午茶。

“你确定我的尺寸跟她都一样吗?”点完饮料后,她有此一问。

“跟她?”

“你买这么多东西,总不会是送给不同人吧?”她记得很多有钱人都有脚踏数条船的习惯。

“……”

“不过我总算见识到有钱人败家的阔气样了,根本都不管价钱的嘛!只要觉得喜欢就买了。”丁晓橘作出不敢领教的表情。“我这种穷酸老女人,真的只能甘拜下风。”

“等等,可以先回到第一个问题吗?”

“第一个问题?”

“对,你口中的‘她’是谁?”

“你女朋友啊!”她答得可溜了。“难不成你要送你姊或你妹?”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我没有姊姊或妹妹……不对,我几时说了要送我女朋友……不对!我根本没有女朋友!”

“哦——”尾音拉长,丁晓橘摸了摸脖子。“那你买这些东西是要送——红粉知己吗?”

他为之气结,几乎不想再跟她对话。

“作什么摆臭脸?我又说错话了吗?”她好生无辜。

“我、是、要、送、你!”咬着牙,他真的气到了。

“送我?”她叫了好大一声,几桌外的客人都纷纷回头瞄了几眼。

“你怀疑吗?”

“不……不会吧?你干么送我……”环顾了一袋又一袋的战利品,她惊愕地倒抽口气。“这么多东西?”

“因为今天是你生日。”他闷极了。

“那你也用不着这么破费啊,而且、而且我们又不熟,而且、而且……”她口吃起来。

“好了,不要说了,就当我是你的圣诞老公公吧!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你不用再“而且”下去。”

“可是……”

“也不用再‘可是’下去!”他使用了很严厉的命令句。

丁晓橘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懊恼样,只能心酸地暗把要说的话吞回肚腹里。

可是、可是今天是我二十五岁的生日呀!

你送我生日礼物,难道不怕我这个“圣诞扫把星”会害到你吗?她忧心如焚地想着。

等他开车送她回家,他还亲自替她把“生日礼物”拎到她家门口,只不过他似乎完全没有进屋里坐坐的打算,仅是把东西放了便走,她则乖乖地再送他下楼去。

临走前,他突然又摇下车窗。“对了。”

“还有什么事吗?”她战战兢兢地上前一步。

“我刚刚才想起来,我还没回答你早先问的那个问题。”

“我问的问题?”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我的答案是——是的!”轻勾唇瓣,他潇洒一笑。“就这样,我走了。”踩下油门便走,也不管她到底懂了没有。

“呃……”车子扬长而去后,丁晓橘才赫然记起那个他没有正面回答的问题是──

“你——你是不是对我有兴趣呀?”